宁朝璧这次受的伤这么重,荆朝却一点也没有放弃他的打算,虽然嘴上骂得毒,还是派人到处去找铁皮石斛。
由此可见,她对宁朝璧,其实也不是一味地利用。
主帐内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南枝望着依旧愁眉不展的荆朝道:“铁皮石斛,虽然恪王府也没有,但是殿下有个人脉,知道其中下落。辛夷大夫说她还能拖延大约半个月,应该还来得及。”
荆朝凝视着她,目光犀利,忽然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本将呢?你们一个接着一个,倒是打得好配合。不会这铁皮石斛,也是辛夷故意说出来的吧!”
“将军怎么会这么想?”南枝语气诚恳,眼神真挚,“您认识辛夷大夫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对于伤患的病痛,她都是最为严肃慎重1的,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更不可能故意拿来骗你。”
这倒是。
荆朝的表情缓和起来。
“宁公子这次伤得这么重,殿下心里怎么会不担心呢?他也不是想拿这件事和您做交易,因为救治宁公子,本来就是他自己也想一力达成的事情啊。”南枝低声道。
荆朝沉默了一会:“多谢。”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如今这个作态不过是赌气罢了。不愿意让谢琢见到故人,和以前的人与事扯上联系。按照她平日里的作风,他们要见就见,谢琢想走就走,她才懒得耗费心力去留一个心不在此地的人呢。
同样的,若谢琢遵守承诺,继续赎罪,那他就是见一百个温越、温天王、温祖宗,也不会走。
“不用客气。”南枝笑了笑。
“等铁皮石斛到了,辛夷去给他疗伤的时候,飞霜会给殿下带路。”良久,荆朝还是做出了选择。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南枝傻眼了。还以为自己得再磨一磨,才能说服荆将军呢,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就同意了?
殿下还说荆将军固执己见!她觉得她分明好说话的很!
荆朝瞥了她一眼:“公主于我西宁军有恩,这件事就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吧。”
“多谢将军,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荆朝突然又叫住了她,“本将想问一问,华歆郡主殿下,如今怎么样了?”
这几年黔西的事务繁重,她已经很少回京了,每次回京也都是匆匆过去,再匆匆回来。隐隐约约知道华歆郡主跟着宜王去了宜州,后来又远嫁去了丹州,但是具体的情况却不是很清楚。
南枝眨了眨眼:“荆将军和我长姐有旧?”
“勉强算得上吧,不过也只是年少时期来往过几次而已。”荆朝挑了挑眉,“说起来,华歆殿下还欠着本将一曲琴音呢。”
当年碧虚山庄,春和景明,众女一聚,一起占花名玩。华歆殿下大抵是不怎么擅长这些小游戏,输了又输,偏偏大家之前约好了输了受罚,不许抵赖。
“华歆殿下,加上这一局,您可就输了四回了,这四杯酒,你可吃得?”令官巧笑倩兮,手里已经提起了酒壶,满上了面前的几个酒杯。
少女荆朝站在一旁,眼见着华歆郡主的小脸越来越苍白,眼珠仓皇得转了转,分明内心十分勉强,却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心想:有意思。
人人都说华歆郡主高傲冷僻,她怎么眼瞅着,觉得她内心里其实胆小好屈从得很?面皮比纸张还薄。
若是换成了她,实在不想喝,就直接死皮赖脸地和令官说笑讨饶,求些其他的受罚方式了。左右不过是姐妹们之间玩乐,在座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是有分寸,虽然说了不许抵赖,但也不可能和棒槌一样不知变通,玩没玩好,反倒是伤了和气。
眼见着华歆郡主的手都开始发颤,一副要视死如归的模样,荆朝看不下去了,劈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笑嘻嘻地对令官道:“好姐姐,平日里祖父管我管得严,这酒实在是难得,闻得我酒瘾大发,实在馋得很。不如我就替华歆殿下喝了?”
那令官也是个极有眼色,心思活络的,眼睛往温北璇身上一瞅,心里有了底,笑道:“荆将军受苦了,既然这么着,这几杯酒您就替华歆殿下喝吧!”
温北璇悄悄松了一口气。
荆朝面色不改,直接执起酒盏,把四杯酒一饮而尽,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最后将酒盏倒了过来,竟是一滴不留。
什么祖父管得严,自然是荆朝随口编出来的屁话,满大梁的权贵世家里,大概都找不到第二个像她祖父一样把孙女儿当羊养的了。她在西原,那都是把酒当茶喝的,梁京贵女们喝的这些,对她来说和水也没有多少区别。
“好酒量!”
众女讶然,也被荆朝这个豪气的举动点起了兴致,一时间席上气氛更加高涨,丝毫没有因为温北璇躲过惩罚而生出冷意不快。
等到聚会散了的时候,荆朝正要离开,却被华歆郡主拦下了。
“今日,多谢将军出手相助。”温北璇声音仍然清冷,一双眼睛却时不时低了下来,浓密如帘的睫毛也不安地扑闪了,泄露出了主人内心的不安。
荆朝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只看得她维持不住视线,才悠悠道:“郡主客气了,我还得感谢你,让我痛快地喝了梁京的好酒呢。只是——”
“只是什么?”温北璇勉强问道。
“只是今日郡主到底是输了,这样一来,是不是就算是欠给本将一次人情?”
“将军——想要本郡主如何?”温北璇表面淡然,但是落在被祖父从小培养着观察人细致入微,对别人任何细节动作都很敏感的荆朝眼里,简直是漏洞百出。
这个小郡主,怎么这么怕她?
倒是叫她不好意思为难人了。
荆朝粲然一笑:“好说!听说郡主的琴技是梁京一绝,无人出其右。可惜我之前不再京中,没有那个耳福。郡主既然要还人情,不如为本将单独弹奏一曲?”
温北璇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没有问题,只是今日赴宴,我没有带琴来,不如明日将军来我们王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