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似乎又是情理之中。
“杨相迫不及待，想要与太子府化干戈为玉帛了。”贤妃点了点头，“大概是前段时间与禅儿交涉，没有达到他的期望吧。”
呵，杨相想得倒是美，她可不想让禅儿掺和进去，六族这群虎狼，还是让恪郡王这种脸酸心黑，一肚子坏水的去对付吧。
“杨家女，杨皎吗？好像不曾听说过？”贤妃捏了捏额角，“他们家年轻一辈，也就一个五郎杨经栩有名。”
虽然这个名声，毁誉参半。
贤妃看完信，把其放进紫檀博山香炉里燃烧殆尽了，还在思索着杨家这个对太子府示好的手笔，却听小太监传道:
“娘娘，周家两位姑娘到了。”
贤妃露出慈爱的笑意，连忙招呼宫女们奉茶，收拾点心。
周如娉和周如婷姐妹，穿着一身簇新的锦绣流仙裙，戴上了最贵重华美的簪环，齐齐上前，盈盈而拜。
“见过贤妃娘娘。”
“免礼，两位好孩子，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周如婷笑容可掬，闻言便提着裙子往贤妃怀里钻:“姨母！婷儿好久没来看您了，该罚！”
她的堂姐周如娉，则温淑娴雅地跟在身后，迈着贵女们标准的莲步，恪礼地对着奉茶的宫女道谢。
“你母亲近来如何？”
“母亲一切都挺好的，她近日因为寻到了一种十分心仪的新妆，每天都在变着花样地打扮自己呢。”周如婷扬起小脸，兴致勃勃地回道，“看得我爹是天天眼花缭乱，还要想方设法回答她哪种好。”
大理寺卿周如诫的夫人冯氏，和贤妃是同族姐妹，冯氏性格爽朗泼辣，贤妃敏锐多思，二人在闺中之时便情意十分深厚。
后来贤妃为家族之故不得已入宫，也曾意志消沉过一段时间，刚诞下温禅那几年，面对宫里的魑魅魍魉们，更是如惊弓之鸟，每夜不得安睡，生怕小皇子出了什么意外。
幸亏有冯氏常写信劝慰她，或是进宫给她带些小玩意儿开解。甚至还在她怀胎之时，目光如炬，心细如发地发现了一处怪异，为她阻挡住了当时某些人的暗害。
故而她们俩虽并非同胞姐妹，却胜似同胞，贤妃连带着对冯氏的独女周如婷也十分宠爱，常让她入宫陪伴。连周家另一位选秀入宫的美人，周如婷的小姑，也因此得了贤妃照顾，安置在甘庆宫的殿中。
宫女太监们很快收拾出一桌席面来，周美人也受命而来，和两位侄女一聚。
“姨母，小姑，你们就没有发觉到，我和姐姐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周如婷乖巧地吃下两位娘娘的投喂后，终于忍耐不住，主动问了出来。
周美人露出笑容，对贤妃忍俊不禁道:“妾身刚刚就发现了，就等着这妮子什么时候忍不住呢。”
“这是什么新出的妆吗？倒是很适合你。”贤妃抚摸着少女的鬓发，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细腻的妆粉轻柔平滑地抹在少女的肌肤上，两腮微红，与眼角一抹下敛的棠色细妆相得益彰，将她的眼型勾勒得愈发精致，原本稍显瑕疵的鼻子也变得小巧可人起来。
衬得她整个人如同一枝淅沥春雨中的海棠花。
“回姨母的话，这叫‘雨棠妆’，是京里新出的悦己阁所独创的妆。”周如婷兴致勃勃，侃侃而谈。
一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妹妹被两位长辈关切却插不上嘴的周如娉，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忙道:
“那悦己阁有好几种新妆呢，妆娘会根据不同女郎的面部特点来提出选择的建议，每一种都别出心裁，效果奇妙。”
周如婷点头如小鸡啄米，让丫鬟把带的礼物奉上。
“这是我们姐妹带来的一点薄礼，是些香膏口脂。当然，与少府监的东西不能相提并论，但还算雅致新鲜，两位娘娘可以赏玩一二。”
周如娉生怕自己又被忽视，连忙道，还故作自然地从妹妹手里夺过礼盒，亲自奉给了大宫女。
贤妃本就生性淡泊，又已经过了爱惜容貌的年纪，故而反应平平。倒是年轻的周美人闻言，见贤妃点头同意，忍不住好奇地把礼盒打开。
入手是一只嵌了螺钿，做工精巧的漆盒，拿在手中触感润滑，让人爱不释手，上面雕琢了雅致的图案，每个盒子都不同，连起来却是个梅兰竹菊的联花录，每种花旁边还纹了一句对应的诗词。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好！”周美人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词好，字也好。
“这梅花盒里的妆粉，正好是用来化涵烟妆的。”周如娉热心地从礼盒里拿出一本叠起来的画单，上面每一页，都是不同新妆的小样图，和悦己阁里放置的那几张巨大的画卷上的，绘制得几乎一模一样。
周美人赏玩着新妆图，兴致盎然，连忙唤来每日替她梳妆的宫女来看。连贤妃见那图册做的小巧别致，引人入胜，也忍不住接了过来。
“这画作得不错，笔锋所至，工夫炉火纯青，甚有灵气。”贤妃自小便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家中更珍藏了不少古画名作，独具慧眼，“虽然有稚嫩之处，但放在这种铺子的小样册里，绝对是独一份得用心难得了。”
“避雪居士……”为她捏肩的大宫女读出了落款，“倒是不曾听说过，难道是哪位大家用的别名野号？”
“非也，看这水准，更像是位天赋绝佳，但技巧不足的年轻人的手笔。”
贤妃和宫女甚有意趣地评点起这画册的笔法构图，另一边的周美人，则和两位侄女围着几种新妆，忙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整座甘庆宫其乐融融，言笑晏晏。
少顷，两位娘娘和后辈们闲谈完了，各自心满意足地坐在位上歇息。贤妃想起了杨家的求旨赐婚，顺势问道。
“婷儿，听闻杨家有女名皎，你可知这位姑娘品性容貌如何？”
再如何，她当年也算是受了谢皇后的恩惠，对于温越的亲事，不能一点不顾。
杨皎？
周家姐妹面面相觑，眼睛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神情都有些犹豫。
“这是怎么了？都是自家人，娘娘问话，你们有一说一，顾及什么？”周美人连忙安慰。
周如婷心直口快，撇了撇嘴。
“不敢对娘娘有所隐瞒，杨皎？那是我看见都要躲的一尊大佛。仗着家中权势，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连邱家小姐，都敢肆意欺负。”
“婷儿……”周如娉用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用词委婉。
“竟然还有这种事？”周美人愕然。
贤妃闻言也不由得语顿。
这样失了家教的恶女，杨相居然还惦记着要许给恪郡王？真是把自家眼珠子当明珠看。
当年管谢那样风光，真正的一手遮天，以一族之光蔽另五族之辉，其子弟也不曾这样。尤其是谢氏儿女，哪一个单拎出来不是人人夸耀，芝兰毓秀的俊杰？
戚杨先有戚淼，后有杨皎，这两家的家教，真是让她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