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不驯的雌虫眉眼猖狂,灿金色的发丝比秋日的阳光更耀眼。
塔兰睥睨着脚下的失败者,傲视着周围垂头丧气的竞争者。属于胜利者的金牌挂在他的颈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虫族一直是一个极其慕强的种族,塔兰不可一世的狂傲以及登峰造极的招式让周围的观众疯狂为他鼓掌呐喊。
塔兰享受着周围的吹捧,他骄傲地弯起唇角,祖母绿的漂亮眼瞳里洋溢着自信,他环视着观众席,像是得胜的将军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忽然,他的目光锁定了观众席上的某个位置。
那是一个极其高冷俊美的雄虫,他的周围仿佛存在一个透明的隔离圈,将热火朝天的俗世隔离开来,保持着自己安静淡然。
他就这么淡淡地俯视着格斗场,在阳光下美好的不似现实。塔兰呆呆地仰视着他,舍不得移开一点点目光,心中滋生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臣服感。
他想起了虫族特有的一种美丽而珍贵的植物——雪玫瑰。它只生长在虫族最寒冷的泽维尔星球中,只长在最高最险的阿提瑞斯山巅上。
雪玫瑰是世间最为骄傲的花朵,它可以迎着严寒的风雪恣意地生长,俯瞰世间的一切。
一旦被折下,就会瞬间化作纯洁的白雪,飘下阿提瑞斯山巅。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塔兰曾为欣赏于它的骄傲。现在却觉得这种美丽而珍贵的生物,到底是怎样残忍而恶劣的混账才会去掐断它脆弱的根茎!
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护它一生无忧,让它骄傲恣意地看遍风花雪月,世间万物。
他定定地看着那位雄虫,如是想着。
————
塔兰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雌虫敏锐的听觉令他瞬间清醒,他扶住额头回忆了一会刚才的梦境,或者说是回忆。
他抬头看向他的雄主,不禁温柔一笑,想不到初见的惊鸿一瞥,竟成就了他今日的朝朝暮暮,甚至是未来的岁岁年年。
世上还有比他更幸福的雌虫吗?他的笑容从嘴角溢出,漾及满脸。
随后,他就笑不出来了。江淮已经穿好了外衣,那是他出门前的征兆。
“雄主。”
雌虫的声音有些委屈。
江淮一个激灵,他自认为已经很小心翼翼了,没想到还是瞒不过雌君的耳朵。
他有些心虚地说:“研究院那边有个重要的研究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你先睡吧,乖了。”
语罢,江淮就准备推门离开。
“雄主。”
雌虫的声音更委屈了。
江淮认命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看他那个粘虫的雌君,塔兰有些凌乱的发丝此刻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几楼皎洁的月光撒进昏暗的房间,恰有一束光照在了塔兰漂亮的脸蛋上,祖母绿的眼睛上闪着点点光芒。
塔兰微微抬头,直直地望向他,依依不舍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委屈。
江淮还想再说些什么,塔兰先发制虫:“雄主,您去忙吧。研究院的事很重要,不用管我。”
“真的没关系的,雄主,您快去忙吧。”
“每天在战场上休息的时候,我都在期待着和雄主见面,今天是我们分别三个月第一次见面,我很想念雄主。”
“但还是研究院的事更重要,雄主您去忙吧,我会在家乖乖等您的。”
塔兰一副委屈难过又隐忍乖巧的样子,让江淮的良心都为之一痛。他哪里不知道塔兰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他偏偏就吃这一套,无一例外。
江淮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手,脱掉外衣,在塔兰期待的目光下一步步朝床边走去,无奈的眼神中满满都是他自己未曾察觉的宠溺。
在外面桀骜张扬的雌虫在他面前却乖巧的不像话,包含期待委屈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你,像极了讨小鱼干的猫咪,这谁能拒绝啊?反正他是不行。
江淮抱住自己黏虫的雌君,揉了揉塔兰委屈的脑袋,如是想着。心中却暗自得意:他的雌君啊,离开他一秒都不行。
塔兰乖巧地依偎在江淮怀中,等到江淮的呼吸逐渐趋于平静,他才从江淮的怀中抬起头。
他看着雄主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很是心疼。最近虫族的事情太多了,江淮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俯下身将江淮轻柔地拥入怀中,感受着怀中的重量,塔兰越发心疼。雄主瘦了好多啊,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雄主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不过现在他回来了,就绝对不会放纵雄主在这么任性了,大半夜出去工作什么的,统统不准!
他把江淮牢牢地抱在怀中,像贪婪的巨龙守护自己的珍宝,他轻轻地抵住江淮的脑袋,偷偷地留下了一个吻。
一个只有月亮和塔兰知道的吻。
一夜好梦,我亲爱的雄主。
塔兰在心里祝福。
————
江淮一夜好梦。
塔兰想了一晚上该怎么给大半夜扰虫的柏溪找找麻烦,江淮身上熟悉的气息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他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梦乡,像倦鸟归林一般睡得安稳极了。
柏修躺在着柏溪办公室的沙发睡觉,粽色的刘海随着呼吸慢慢颤动,微微上扬的嘴角让他的睡颜看上去乖巧极了,想必是做了什么美梦。
柏溪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不停地看着光脑上的时间,十分纳闷江淮殿下怎么还没到,他又看了看聊天记录,上面没有任何回复。
柏溪等着等着,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让虫不寒而栗的恶意,虽然不一会儿就消失了,但他心里依旧是毛毛的。
————
同样没睡的还有沈昭,他想起伊诺尔给他发的信息就头疼。
战争,在沈昭的认知里是一个极其可怕残酷的名词。地球身为宇宙中当之无愧的“和平大使”,在地球上长大的沈昭也受其影响崇尚和平。
战争意味着伤亡和痛苦,充满死寂和灰暗 。平心而论,沈昭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任何一个虫参加这种残酷而无意义的事。
他理解虫族对强者的尊崇和向往,却无法理解以生命为代价的胜负之分,这太沉重了。
虫族已经是星际霸主,很多事情明明有其他平和的方法,并不都需要用战争来解决,这太偏激了。
他这样想着,从床上起来,准备到花园里走走散散心。
莱茵的两位雌侍之前为了应付雄保会的不定期调查,平时有空都会呆在别墅里照顾莱茵。因为莱茵的雌虫只有A级雄虫的最低标准,所以检查会更加严格。
不过自从莱茵等级恢复以后,雄协会就没有资格来调查莱茵的生活。他便给了两个雌侍一大笔钱,让他们在外面居住。他们三个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名存实亡,现在终于结束了这段漫长又错误的关系。
沈昭的四个哥哥平时很忙,回来的时间很少,平时里只有沈昭和莱茵,还有一大堆分工明确的机器虫。
沈昭来到花园,发现雄父正坐在园中的秋千吊椅上,借着皎洁的月光《虫族灾难史》,这本书只有圣昀会的高级成员才有资格借阅。
其实那本书的封面上没有名字,《虫族灾难史》是凯撒哀叹虫族历史时顺嘴提的,后来就被沿用了。
莱茵见到沈昭丝毫不觉得惊讶,仿佛早有预感一般,他放下书,示意沈昭坐到他身边。
沈昭坐下后,莱茵才温和地开口“睡不着,是不是因为要开战了。”
沈昭有些惊讶,他微微睁大双眸看向莱茵,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莱茵看着沈昭,突然笑了笑:“是不是怕了,小雄崽就是胆小。”
沈昭脸色微红立马反驳:“我才不怕,我只是……只是很担心他们。”说到最后,沈昭的声音有些低落。
他沉默片刻问莱茵:“一定要开战吗?没有其他办法协商吗?”他有些期待地望向莱茵,他是真的不想让他在乎的虫面临哪怕一点点危险,他也不希望虫族因为战争而出现伤亡。
“没有。”莱茵斩钉截铁发话打消了沈昭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觉得虫族可以和人类一样,依靠较高的科技水平就能在宇宙立足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雌虫的精神力暴动。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一旦被其他种族被发现,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我们面临的就将会是灭族。”
“只有不断的征战,一个一个敲打外族,向外界表现出我们的强大,展现出足够的威望,其他种族才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才能有时间去找到治疗精神力暴动的方法。”
“战争是残酷的,无论是对谁而言。”
沈昭听得很难受:“可是雌虫会因为上战场而加剧精神力暴动啊。”
莱茵的眼底满是无奈和怜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现在的每一条行事准则都是迫不得已的无奈选择,都是经过重重排除后最终的决定。我们只能通过给军雌极高的福利来尽可能地补偿他们。”
“几乎虫族的每一条法规对外、甚至是对一些不知情的虫而言都是愚昧无知、封建落后的,只有我们这些知道真相的虫才清楚这其中的心酸无奈。”
“我们别无他法,只能一边伪装自己的强大,一边舔舐自己的伤口,这才是我们虫族真正的样子。”
莱茵悲凉残酷的一席话直接撕开了了沈昭不切实际的期待,让他看清了血淋淋的现实。
良久,空气中才传来了一声强忍着哽咽的声音。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