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九曲十八弯，渡过凤巢湖，经过土地庙，不到一周，他便临近玉城。
但一路走来，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玉城西城门口，平日熟识的贩夫走卒不见一人。
仅空余两个身穿西极城官服，手持长矛，把守城门的侍卫。
李一笑掩藏身形，似有所感。他眯起眼，抬起头朝空中望去，只见一道模糊的书影立在当空。
这道书影与雪山坟冢那道杨衍道留下的书影如出一辙，而城门处与外界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结界。
他心下一沉，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闭目养神的沈培士见得他如此谨慎，虽然头被埋在树丛中什么也看不到，但不妨碍他说话。
“沈培士在此，来人捉拿贼人！”
李一笑神色一凝，反手堵住他的嘴，但此时已经晚了。
门口两守卫似是听到动静，寻声探来。
李一笑先下手为强，待到他们开始探草时，一剑刺出。
走在前头的一人看着自己胸前喷溅的血花，嘴中发出嗬嗬地嘶吼，直直倒下。
另一人见势不妙，掏出传讯符就要撕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和腕分离，握着符纸的手掌已经掉落在地，他直直看着光溜溜的手腕，半天才捂着断口大声呼痛起来。
这两人不过堪堪筑基，自然不是李一笑的对手。
“我问你答！”
李一笑将沈培士扔在地上，一脚踩在这守卫身上。
“城中发生何事？”
守卫看着眼前不过一个半人高的孩子，一双眸子煞是可怖，心惊胆战，颤颤巍巍道：“我……也不知发生何事，只是受命在此探查。”
“探查什么？”
“是否有异动，如发现其他人到此……立即上报城主！”
李一笑闻言，思索片刻，感觉也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索性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缓缓走到城门处，用手触在那层结界上，结界瞬间漾起无数个金色古朴的“封”字，一股斥力，阻人进入。细心聆听其中动静，却一无所获。
沈培士当下似有猜测，他呜呜几声，见着无法入门的李一笑，似是神色畅快。
李一笑回头就是一脚踢在他身上，扯开他嘴上堵物。
“哈哈哈，不用想了，里面的人肯定死完了！”
沈培士自断肢后忍耐至此，再也不想忍下去，只想激怒李一笑，求一个痛快死法。
他癫狂笑道：“你还记得，公堂之上那些人的死状么？”
“其实，哪有什么失心散，或者说，那些死的人根本不是失心散导致的。”
“而是那日血月之夜，承受不住体内积攒的魔气涌动，癫狂互殴而死！你以为你是被我等栽赃的么？实际上，是你导致他们的死亡！”
说到此处，他讥诮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那血月和你脱不了干系吧？别不承认，夜宴当晚，我们在天香楼见着乱葬岗血光冲天，一齐赶来之时，见着死状恐怖的沈家手下，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干的！”
“后来出现的黑衣人，警告我们‘入山者死’，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你与那黑衣人同为守山一族！”
说到此处，沈培士双目涣散，似是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你是守山一族中的异类！”
他似是什么都想通了。
“或者说，守山一族守的不是山，而是你！”
“那镇魔宫镇的魔就是你啊！”
沈培士说到此处，突然转言又道：“围攻天魔之时，虽然我不在场。”
“但当夜魔气四溢，血月之光斤数灌注在那宫中，武盟那些大人物，各个修为通天，体内魔气比起我等来说，只多不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夜魔气入体，哼哼……你觉得他们离开雪山的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呢？”
听到此处，眼睛半眯的李一笑怒目圆睁。
“住口！”
他已然猜到了城中景象！
沈培士又是哈哈大笑，见着他动怒的样子似是心满意足，十分快意。
他受尽折磨屈辱，平日修行之法讲究不逞口舌之利，但今日能凭一张嘴，逼得李一笑动怒，似是获得前所未有的体验。
“我猜，玉城民众多半在欢庆中，将魔气吸了个饱，此时已经黄泉结伴而行了！”
“死状应该和那日公堂之上，你看到的一模一样吧。”
说罢，更是癫狂的大笑起来。
接着他便看到自己的舌头落在地上。
李一笑看着疼得闷哼的沈培士，怒极反笑：“你以为你将公堂那些人的死归结于我，我就会自责么？不是你指示沈掌柜来找我麻烦，怎会发生血月一事？说到底，他们是死于你手。”
他挑了挑地上的舌头，“小乙儿的仇，也当报了，你不就是想死么？现在成全你。”
“至于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早就是你心中之魔啦！不消你提醒。”
说罢，李一笑捡起之前侍卫散落在地的长矛，朝着城门上沿投掷出去。
嗖地一声，长矛定入城墙。
他提起满口鲜血的沈培士，纵身跃起，将其高高挂在城门上沿。
“你能活多久，就看你自己能坚持多久了。”
他要让其饱受日晒雨淋，在折磨中死去！
说罢，李一笑扭头便走，在沈培士的闷声挣扎中，朝着其他城门走去。
……
拔除掉整个玉城门口所有武盟的明桩暗桩。
李一笑回到家中。
自家与隔壁陆叔家已经空无一人，看着眼前杂草丛生的庭院，李一笑席地而躺。
离家之时，还是春分，此时暑气已至，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入夏。
这短短的一季变幻间，自己已是一无所有。
平日总是拌嘴争闹的陆千真，跟在自己身后的跟屁虫小乙儿，总是给自己送来亲手缝制新衣的陆婶，那个没事就拎起自己，与父亲一般重要的陆叔，平日里总是照拂自己的玉城百姓宛如一个梦一般破碎在了这个春天。
就连玉城这座生己养己的故乡，此刻也变成了一座空城。
看着天上云朵漂浮的轨迹，以及逐渐刺眼热烈的太阳，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好热啊……”
他兀自抬起手，捂在面上，旋即又紧紧握成拳，似是给自己鼓劲，又像背靠着这土地，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接着他爬起来，进屋收拾了一些物什，将羲帝剑缠绕起来，朝着北方走去，开始了他的魔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