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众人等起了个大早,商量着分配院子里的六匹马,其中两匹瘦马是谢老道与朱文武的,其余四匹则是阳盼一众散修骑的。
最后决定阳盼、朱文武及俩渔夫各骑一匹,身形瘦削的谢老道伴着莫亚熊共乘一匹,杨垚与李一笑共乘一匹。
莫亚熊还待说些什么,看到杨垚横眉瞥了他一眼,便老实应承下来。
李一笑只觉得好笑。
八人上路。
此时天光渐明,路旁盛开的杏花开始展露姿色,全不似昨夜月色下如祭奠花圈一般的诡异。大家心情也不由得好了几分,一路平安畅行。
此土地庙至凤巢湖本就只剩一半路程,约莫二三十余里。
一旁的怒江支流由几尺宽的小溪,慢慢延展成几丈宽河流,不到一个时辰,打马穿过一片偌大杏花林后,官路上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走在前头的渔夫见着熟悉的风景,回头吆喝道,
“凤巢湖要到了!”
李一笑打起精神,见着泥泞不堪的道路,似是被水漫过一般,自小到大都没见过涨成这样的怒江支流,便知这水患有多严重。也无怪渔人无法再在此讨生活,去做那山匪勾当。
再行进片刻,还未到湖边。
湖风中传来的浓厚腥甜气息,这是血腥气!
众人一惊,自开始散漫闲适的心情中转变过来,开始警惕前方变故。
大家心下有些忐忑,赶紧打马加速。
不一会便行至凤巢渡口。
只见天地明镜般的凤巢湖上,此时乌烟瘴气。
船只残骸在湖中飘荡,本该清澈的湖水浸染着血色,从岸边蔓延至远处,而四周淹着大片死尸,皆是死不瞑目,样貌狰狞。
那俩渔夫哪里见过如此惨状,闻着血腥味,自马上倾倒下来,就地便吐。
李一笑完全不敢想象这湖中发生了何等惨事,猛烈的湖风肆意乱刮,阳光投入水面,折射在本身蓝绿,因血迹而泛红的湖水中,在他看来竟然变得如墨一般的黑!
他只觉得浑身压抑难受,像是暴雨前的气闷,整个人说不出的烦躁,再看得片刻说不定就要发狂。
其他人皆是面色泛白,各自揣测着此处出了什么事。
阳盼看着已经被湖水泡肿,几乎面目全非的尸首,当下叫道:“散修!其中有好多我认识的散修!”
而那俩渔夫此时顾不得呕吐,面露惨然,说道:“还有很多是平日里与我们一同摆渡打渔,就住在附近的渔夫。”
几人打捞上来几具尸体,检查死因。
只见尸首面露疯狂,四肢僵硬,手脚趾皆凝抓成爪状。
看着这些尸首,李一笑不禁想到了当日被诬陷投毒时,抬上来的中毒死去的玉城居民。
他看了杨垚一眼,道:“有些像是玉城里施家投放的失心散,也不知是不是施家话事人在此投毒。”
谢老道闻言,捧了一抔水在鼻前闻了闻,道:“这水中并无异常。”
朱文武道:“那这些人为何而死?”
“我倒觉得,这些人很像牢里的死囚。”
莫亚熊看着尸体死状,有些不确定,他沉吟片刻又道:“平日里西极城斩首时,那些死囚的表现与此无二,而且……我有次去地牢里玩,地牢里那些终身囚禁的犯人,大多表情与此类似,只不过被剜去舌头,说不了话罢了。”
李一笑想起自己之前待过那下三层的地牢,处刑手法与莫亚熊所说如出一辙,且这地牢如此之大,定是关押了不少囚犯!一时思索起中个联系。
谢老道打开尸体嘴巴,却发现舌头并未被割去。
众人一时陷入僵局,见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凤巢湖,心下忐忑,不知过湖会遭遇何等风险。
李一笑愈发觉得烦闷,招呼众人四处再查探消息,看是否有新线索。
他骑上马,一路沿着渡口四处观望,看岸边是否有活着的生人。
不多时,大家徒劳而返,而那俩渔夫更道:“周围朋友住的地方,我们都看过了,都不在!”
“而且……船只都不见了,我们俩的船也不见了。”
带着这俩渔夫,本就是想借他们的船摆渡过湖,可如今,整个湖竟没有一艘船可用。
凤巢湖宽百里,没有船根本过不去,如今只得造筏,而湖内凶险还未探查清楚,谁敢下湖?
阳盼掏出一些碎银,赶着渔夫去砍树造筏。
杨垚笑了笑,“不必这么麻烦。”
随手遣散了他们,在剩下的人面前,一甩藤鞭。
莫亚熊打了个寒颤,刚想说什么,却见眼前的藤鞭并不是朝自己而来,而是自相交缠,不多时便缠成一艘筏子,刚刚好供六人坐下。
他看着筏子,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众人,道:“都到这里了,怕什么,上湖领略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陷阱阵法再说嘛。”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指使着阳盼将筏子推下水,自己第一个跳上,仔细观察湖中动静。
无事发生。
莫亚熊笑道:“你们看,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兴许这些人就是之前过湖的人下的杀手。别自己吓自己,赶紧下来吧!”
谢老道看着莫亚熊一脸兴奋的样子,只好上筏。
杨垚和李一笑也接着上去。
只剩阳盼和朱文武在岸上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踏上了筏子。
接着又让杨垚多竖起一根木藤作为桅杆,阳盼掏了几件随身衣物作帆。
谢老道一甩拂尘,清风徐来,风起帆动,筏子借力朝远方行去。
莫亚熊见着这一手,不由惊讶道:“啧啧,可以啊,谢老道,不假于物,灵力散发,摸到六品的门槛了吧?”
原来这老道竟是队中修为最高之人,如今已经至聚气境圆满了?
李一笑全然没想到这婆婆妈妈的谢老道有如此修为。
谢老道尴尬回答:“小城主休要埋汰贫道了,身为一派掌门,如今只得七品修为,实在难以启齿,不像杨小公子和小城主一般,年少英才,如今就已入七品了。”
莫亚熊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就要吹嘘,见着杨垚一言不发,冷眼相对,兴致又消散无踪了。
一路上经过沉没的渔船及众多浮尸,总算看不到那些尸容惨状,目前也还算平安无事,原本紧绷的气氛开始缓和。
李一笑却始终觉得气短胸闷,也不知是因何如此。
他看着湖中绿藻自在摇曳,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只想跳下筏子,自行下沉。之前以为是岸边血腥味浓厚,才导致出现气短烦躁之症,没承想此时远离岸边,反而情况更甚。
随着筏子前行,李一笑只觉痛苦难当,仿佛空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而体内的魔气沉寂许久,竟然又有着活跃过来的迹象!
他呼吸困难,意识越来越模糊,忽然往旁边一倒,只听杨垚一声惊呼,自己已栽下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