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是啊，两边官兵加起来，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把他们淹死，就他们这些老弱伤残，想救人？
他们能活着走出去就不错了。
张三沉闷地道了句：“走吧，大哥不是说了，让咱们务必护着孩子，走吧。”
脚步，异常沉重。
看着前方林立的士兵，看着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总镇，看着给他们让开的那一条小道，袁素娘的心情无比压抑。
突然，张三停住脚步，好像跟王五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李四转头看向了袁素娘。
袁素娘总觉得他们好像在商量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事。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张三就拄着棍子朝她走来，看上去好像是想帮她拉着莫莫，但袁素娘却觉得他想要说什么。
“上回我们来庞山镇的时候，总镇家的独女瞧上了大哥，总镇还说要招他当上门女婿……”张三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袁素娘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听着。
“大哥不答应，后来白小姐还闹了一场跳河，闹得庞山镇人尽皆知……”张三说着说着，瞥了袁素娘一眼。
袁素娘很平静，“你继续说。”
“后来，听说总镇实在没办法，把白小姐送到了尼姑庵……”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道前，张三闭了口。
袁素娘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向前，穿过士兵林立的小道，她这才开口：“这就是他说的跟总镇的过节？”
“对。”张三点了点头，似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牙开了口，“我们刚才商量着，要不去跟白庄谈谈，看大哥要是愿意娶白小姐，他能不能出手相助……”
袁素娘怔了片刻，垂眸掩住眸中惊涛骇浪，“我看行。”
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让张三愣住了。
见他没回话，袁素娘抬眸，坚定地看着他道：“只要能保住他的命，我都可以。”
说完，她看了看莫莫，自嘲一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其实有没有他，对我来说都一样。”
张三还是没说话，只是沉默了一阵，他冲着袁素娘深深一揖。
袁素娘看到他对李四点了点头，听到李四雀跃道“我去”，然后高喊着“白总镇”……
她很安静，静得仿佛事不关己，好像置身事外。
若这是太平日子，她自然不可能让方尧另娶，可事关生死，她觉得只要他活着就好。
至于那位白小姐，她顾不得那么多，谁有那么大度，能顾全到每个人的命运。
她只管那些对自己好的人。
袁素娘默默搂紧了莫莫和梵梵，不禁心头一阵悲戚。
她感觉，自己失恋了。
李四不会弯弯绕绕，他直奔白庄，开门见山：“白总镇，白小姐不是心仪我大哥，说这辈子非他不嫁吗？”
话已出口，白庄的目光骤然凌厉，眉头紧锁，当啷一声抽刀而出，“竟敢妄言！”
“等一下！”喊声来自王五，他趴在赵六背上，匆匆而来。
王五面上堆着笑，笑得很是卑微，“白总镇，你知道的，他打小脑子就不怎么好……”
“我哪有……”李四还傻不愣登地为自己辩解。
王五给了他一记狠狠的目光，随后还是笑吟吟地看向白庄，“白总镇还记得我吗？当初您说我箭术好，还赏了我一杯酒……”
白庄的目光缓和少许，带着惜才的神情看向王五，“是你？可惜了……”
“能再见白总镇一面，也就不可惜了。”王五卑微上前，随后压了压声音，“我能不能跟您说上几句？”
白庄瞥了眼李四，目光冷了下来，“不必了，你们走吧。”
可王五却还是死缠烂打，“大人大人，就两句，您听了觉得没道理，想杀我也成，想怎么着都成。”
见他态度诚恳，白庄终于松了口，“下去吧！”
他说的，是那些士兵。
士兵迅速退去，如同潮水，站在几步开外，如铜墙铁壁。
张三这才缓缓道：“白总镇，这回方尧如果被带回去，免不了一死……”
白庄的眉梢微微一抖，但还是做镇定状：“那又怎样？通敌叛国，罪该万死！”
王五的神情也凝重起来，“要说别人不知道，白总镇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要真是通敌叛国的人，您当初怎么可能瞧上……”
“够了！”白庄打断了他的话。
王五却并没住口：“听闻白总镇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来将白小姐送入庵堂，大人心里也万分痛楚……”
不知怎的，白庄的神情忽而狰狞起来，他目眦欲裂道：“够了！我说够了！”
“不！”王五加快了语速，“我今天必须得把话说完！听说白小姐一进庵堂就生了大病，想来她要是知道方尧身故，会更加……”
“我说够了！”白庄高声呼喊着，手中大刀冲着王五的脑袋就砍了下去。
这一瞬，王五下意识紧紧闭了眼。
可白庄的刀并没有落下，刀锋，距离王五的脑袋只有一拳，停住了。
随后，刀落地的声音才让王五睁开了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大人爱女心切，定不愿看着白小姐郁郁而终……”
白庄沉默了许久，却只是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王五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四抢了先，“大人真的不在乎白小姐的命？”
王五下意识拽了李四一把，生怕他惹怒了白庄，可是，这一回白庄竟然没有动怒，只是很淡很淡地说道：“这事，我会想办法。”
“他们自然不能留在庞山镇，甚至不能留在兴国，不然免不得被追杀！”王五却还又道，“不如让他们跟我们一起，一路往南……”
白庄又是一阵沉默，“你们莫非要去竹国？”
“总比这样躲躲藏藏的好……”王五叹了一声，“之前大哥几次击退竹国的军队，希望不被认出来，能过上平静的生活才好……”
白庄没有反应，他只是看向山的方向，看向庞山镇的方向，目光中尽是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