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尧的心蓦的一沉，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满，“你姓毕？你不是毕家买来的吗？”
小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没答话。
雅柔在一旁给她比了几个手势，小满这才低声问：“你说他是好人？”
雅柔重重点头。
小满这才将信将疑地看着方尧，“你问这些做什么？”
方尧心疼地看着她，“你认不认识孙秀？”
小满顿时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认识我娘？”
这一刻，方尧的心险些跳出嗓子眼，可他还是故作镇定道：“你还记得你爹叫什么吗？”
小满的眼神暗了下来，嘟囔道：“我都不记得我爹，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娘倒是跟我说过，他叫方坤……”
方尧一激动，抓住了她的肩膀，方小满顿时一惊，“你、你干什么？”
这一刻，方尧是想说出真相的，可是面对这么一个孩子，只能忍住，道：“我是你爹的朋友，他托我来找你……”
“真的吗？”方小满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见着我爹了？那有没有见着我娘？”
方尧并没有回答，只是道：“我可以带着你去找你祖母他们，你愿意走吗？”
“愿意！”方小满答得不假思索，“你都不知道，二少爷让我伺候他女儿，可他女儿刁钻刻薄，成天欺负我，我早就想走了！”
听她这么一说，方尧不自觉咧开了嘴，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好，咱们这就走！”
他才说完，雅柔就拉住了他的袖口，眼巴巴地看着他。
方尧也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要是愿意，也跟着一起走。”
雅柔顿时露出了笑容，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方尧几人带着两个孩子翻墙离去，尽管风很冷，但他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平通府和青坨郡一样，有专供灾民避难的棚子，他们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之后，方尧带着歉疚看向方小满，“小满，对不住，眼下只能先委屈你一下。”
方小满跟雅柔依偎在一起，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这算什么，我们在毕家也就只是有个遮头的地方，主家不高兴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而且你们都不知道，毕家那个小姐，她成天戏弄我，你瞧，这是她那天放狗咬的……”
她掀起衣袖，纤细的手臂上有着一个结了痂的牙印。
方尧更觉心疼，急忙道：“张三李四，还有吃的吗？”
李四急忙拿出先前存着没舍得吃的两根肉干递了过来，两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
方尧一边看着两人吃，一边问：“你知道家里其他人的下落吗？”
“我见过祖母的！”方小满一边吃一边道，“前阵子我陪那个小姐出门，在街上见过她！”
方尧更加激动，“你还记得在哪里见过她吗？”
“大概记得吧……”
“那明天天亮之后，你带我去找找！”方尧心下雀跃，就好像人生突然有了希望，“你再跟我说说，还知道家里别人的下落吗？”
他万万没想到，方小满接下来的话，让他无比震惊。
“我不知道大娘和二姐去了哪，我娘好像被卖到青坨郡去了，伯伯，你是从青坨郡来的吗？有没有见过我娘？”
“没有，没见到……”方尧撒了谎。
方小满沮丧了起来，旋即嘟囔道：“也不知道我娘会不会像三婶那样改嫁……”
“你说什么？”方尧顿时一惊，抓住了她的肩膀。
方小满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是祖母说的，祖母说她带着小妹改嫁了……”
“小妹？”方尧更加惊诧。
方小满被他吓到，眼神惊恐起来，“伯伯，怎么了？”
“没、没怎么……”方尧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没怎么……打今儿起，你别跟任何人说你姓方，更别说你爹是谁，你三叔是谁……”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只不过洞了个房，竟然还留下一个女儿，可是，他媳妇竟然改嫁了……
这一夜，方尧连眼都没合。
他的心，一半失落，一半却涌起了异样的感觉。
他苦苦思念了五年的妻带着女儿改嫁，这让他不由失落，可他心里的另一边，竟然想到了袁素娘……
夜半，张三起来方便，走到他旁边坐了下，“大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是先去找你娘，还是返回去找二妹？”
这个问题，正是方尧想了半夜的问题。
起初听到媳妇改嫁，他心里是失落的，但是失落着失落着，就不知不觉变成了一种期待。
这也是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他竟然发现，他每每想起记忆中模糊的妻子，在第一瞬，那张脸都是袁素娘的……
“明天一早，你在这里带着雅柔，我带小满去找找我娘，让李四出城往青坨郡方向去看看，看她们走到哪里了。”方尧望向青坨郡的方向，眼神里有了光。
“可你之前不还说怕连累她吗？”张三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
方尧又沉默了，旋即他看向张三，很认真地问道：“你瞧瞧，我跟从前有没有相像的地方？”
张三很认真地看了一阵，“我瞧着你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就是稍微老了那么一点点，胡子稍微长了一点点，稍微邋遢了那么一点，腿稍微瘸了那么一点，但在我看来，你还是那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方尧都接不下去话了。
偏偏李四半梦半醒说了句：“大哥，你怎么跟乞丐似的……”
张三尬笑一声，“大哥你瞧，黄骏跟你同吃同住三年，却都认不出你来，肯定没人能认出你！”
方尧叹了一声，没说话，但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姜元武抢了他的军功不说，还刻意陷害，把他弄成了通敌叛国的反贼，他怎么可能想不到，方尧会改装易容？
是啊，要是他连累了二妹，可怎么办？
怀着满腔心事，方尧等到了天明，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带着方小满走了，也没告诉李四出城去找袁素娘他们。
只是，他带着方小满找了一天，却还是无功而返，那日方小满只是在街上见了方苏氏一面，这就好比大海捞针一般难。
傍晚时分，两人折返，才走近张三李四，方尧顿时愣住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袁素娘他们，却没料到，袁素娘竟然就在他眼前。
袁素娘显然也看见他了，但只是瞥了一眼，便转头回去，跟赵六有说有笑着。
别看袁素娘表面上淡定，实际上她也是慌得一批。
她看见方小满了！
大胡子着急赶路，竟然真的是为了找方家的人！
他要干什么？他莫非已经把别人都干掉了，只留了这个孩子？方小满会不会认出她来？万一被他们知道自己也是方家的人，会不会……
袁素娘心里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