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素娘吃饭的这短短时间里，方尧的心也并不好过。
就算他是个木头，大概也能看出袁素娘对自己的心思，可海捕文书已经到了青坨郡，他接下来的路会更艰难，不能拖累她。
他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自己是要去找家人，找媳妇的，他和袁素娘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不能辜负了等待他五年之久的妻子……
可他的心，却还是忍不住失落。
听到张三问“她是不是哭了”，方尧默了默，嗤笑一声，“哭什么，小孩子家家闹脾气，别管她！赶紧办你的事！”
张三沉默了，李四也沉默了。
只有那几个姑娘，嘻嘻哈哈着想把这个大顾客笼络住。
“爷，您喝啊，别因为个孩子扰了兴致。”
“您刚才说什么？想找个八九岁的孩子来伺候？没想到您还有这爱好……”
“八九岁的能伺候什么，还是我们几个伺候您好了……”
……
袁素娘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王五一直都盯着，见她一回来，赶忙道：“糟了糟了糟了，她肯定是跟去了，瞧见了……”
赵六正躺着，一下子便翻身坐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什么表情？她有没有不高兴？”
王五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想什么呢？大哥这么做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是怕连累她！”
赵六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咱们现在都这副德行了，谁还能认出来？怕什么怕？”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嘴里喊着：“二妹，二妹。”
袁素娘拉着一张脸看了过来，声音格外沉闷，还带着些鼻音：“怎么了？”
尽管王五一直在拽赵六，可赵六还是执拗地朝着声音来源摸了过去，“你刚好像没吃东西，你瞧，刚才有个人突然病了，我给看了看，他们给了我一块馒头……”
尽管袁素娘情绪十分低落，但还是走过来扶住了赵六，“六哥你自己留着吃吧，我、我吃过了……”
想到那半顿憋屈的饭，她心里无名火再起。
她一再告诫自己，她只是看不惯这种事情，绝不是对他有什么心思，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赵六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低落，硬是把馒头塞进了她手里，“我发现了，好些灾民其实都带着病，这样吧，明天你帮我问问，有谁需要看病，我给看病，你给收钱……”
“你还是跟他们几个搭伙吧。”袁素娘的情绪依旧很低落，“我想好了，你们说不准要在这里待多久，我还是跟村长他们一起走了……”
赵六一下子就急了，拽住了她的手，“二妹，你别走啊，你瞧瞧他们都不像什么好人，尤其还有那个刘连……”
“我又不跟他们结婚，好人不好人的没什么关系。”袁素娘推开了他的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劝我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赵六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发呆。
她不光这么说，还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何花儿。
何花儿听完很是诧异，看了看王五赵六，又看了看她，“嫂嫂，胡子哥不是说还要再待两天吗？你怎么明天就要走呢？”
“他有点事，后面会赶上的。”袁素娘说完，冲着她露出了笑脸，“咱们还是早点出发的好，我可真想有个地方安顿下来，不用再过这种日子……”
可何花儿却道：“嫂嫂，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我爹，让他也跟着再待两天呢。”
“为什么？”袁素娘惊诧地看着她。
何花儿垂下眼睑，“咱们要是再遇上那帮土匪呢？有胡子哥他们在，总归安全许多。”
“他们走山路，咱们从城里走，肯定比他们快。再等才危险呢。”袁素娘坚决道。
“那不一定吧，万一他们赶路专门堵着咱们怎么办？还是等等他们吧。”何花儿没有直视她。
袁素娘没再说话，看着何花儿的表情，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算了，人家干什么，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赌什么气？
这么想着，她心里倒也舒服了些，可是，不知是不是太冷，她今晚总是睡得不踏实，时不时就醒来了。
过了子夜，好像有两个人影悄悄溜了回来，半梦半醒的袁素娘刚好瞥见，她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要不是瞧见方尧那边多了两个人，她或许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很累似的，一倒头就睡了。
袁素娘心里的无名火又开始往外冒了，她恨恨躺了下来，背对着那边。
从她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这几个渣男，玩得够花啊！
不远处，方尧跟张三当然没睡着，两人挨在一起躺着，神情都异常凝重。
似乎没人注意到，还少了一个人。
秋色楼。
方尧和张三借口去方便走掉之后，只留下一个李四。
三个姑娘见只剩李四一个，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布包上，最机灵的姑娘挪了挪位置，似乎想去摸那个布包。
一晚上都没说话的李四，忽的站了起来，吓了她们一跳。
“酒呢？再拿一壶酒来！”李四忽然直不楞登地冒出这么一句来。
最机灵的姑娘急忙道：“这不还有吗？小爷，先坐下，我给你倒一杯。这一晚上都没瞧见你说话，是害羞了吗？”
李四坐下了，只不过，他径直坐在了那个布包旁边的位置，可他还是不说话。
见方尧和张三好一阵没回来，三个姑娘等的不耐烦了。
“他们怎么去这么久？”
“该不会喝醉了睡在哪里了吧？”
“让妈妈去找找吧！”
听她们这么一说，李四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了起来，二话没说就往外面冲，等到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跑得没影了。
“糟了！”最机灵的姑娘第一个反应过来，率先就去开那个布包。
原本沉甸甸的布包一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包石头！
“娘的！被耍了！快去叫妈妈！”
里面乱起来的时候，李四早就跑出了秋色楼的大门，跑着跑着，他的嘴不由咧了开。
今天真是个让人又高兴又沮丧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