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方尧回答，排在前面的孙小关嚷嚷了起来：“走什么走？去别处能有吃的吗？在这里待着多好！”
“待什么待？”孙大关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人家能天天施粥？过几天怎么办？满大街讨饭？”
“他们不施粥，总有别家吧？”田刘氏也道，“与其成天在外面找吃的，还不如就在这里待着！”
很快，这个话题扩散到了整个队伍，直到大家都领了粥，下头村的人还在讨论，但方尧却一直没表态。
袁素娘想着跟他已经是“哥们”了，便大咧咧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方尧终于开口了：“我想再待几天。”
“那我就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活。”
方尧犹豫了一下，“后面，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
袁素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方尧别开目光，“我就是说，我们没准还要待上几天，你是跟我们一起，还是跟他们继续走？”
袁素娘叹了一声，“你是打算待上几天，还是要留在这里？”
“我……”方尧犹豫了，“我还没想好……”
袁素娘看了眼何升他们，“反正他们也没商量好，你再想想，我先去找活干。”
那边，下头村的人都吵成一团了。
一部分人主张留在这里混吃等死，另一部分主张继续前行，早落脚早安家，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何升高声给他们讲着道理，说是留在这里没什么出路，然而反对派却并不予理会。
何升作为村长的骄傲又一次被打击，他急忙问方尧，“大胡子，你打算怎么办？”
方尧没有犹豫，“我想再待几天。”
何升万万没想到，方尧竟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这一路上被他抢了风头的气，一下子就撒了出来，“待什么待？跟叫花子似的天天等着人家赏口饭吃？与其这样，还不如那帮土匪！”
方尧懒得搭理他，给李四使了个眼色便准备走。
可何升却不依不饶，上前来拽住了他的袖筒，“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要走，还是在这里混吃等死？”
方尧不悦地看着他的手，“放开，你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已经出山了，咱们没必要非得一道走！”
何升没想到他竟然当众打脸，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想着要跟你一道，好有个照应，你竟然不识好歹！”
不等方尧说话，已经走开的袁素娘又走了回来，“何叔，这话怎么越说越难听了呢？要走要留本来就是个人的选择，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下头村的村民，你也不能替人家决定吧？”
“好！好！好！”何升指着她颤巍巍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不管了，往后咱们分开走！”
他说完便愤愤转身，袁素娘苦笑着看向方尧，“这下好了，我只能跟着你们了。大哥，咱俩都拜过把子了，你不会把我们母女丢下吧？”
方尧的表情很奇怪，竟透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轻松，“当然不能，咱们不都说好了，等找到落脚地再分开。”
“我就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袁素娘故作大大咧咧，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哥，咱们可是拜把子的关系，你怎么着也不会翻脸不认人是吧？”
“我为什么翻脸不认人？”方尧纳闷地看着他。
袁素娘却没答，只是嘿嘿一笑，转身走了。
方尧却纳闷到不行，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说。
……
郡守府。
厅堂之中坐着的都是青坨郡有头有脸的人家，但是众人全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出声。
郡守马正清扫了众人一圈，方才道：“后日白家施粥结束，有没有谁家继续施粥的？”
依旧没人出声。
其中年纪最大的白瑞行开了口：“马大人，这两年闹灾荒，各家各户都出力不少，尤其是去年。您想让大家接连施粥，只怕着实是给大家出难题。”
见他说话，马正清的神色略显恭敬，“白老，我知道大家为难，可我也为难呐。你瞧……”
他说着，便拿出几张纸来，发给每人一张。
众人看完，更加不解，白瑞行纳闷道：“马大人，这是何意？”
“这是海捕文书呐！”马正清神色肃穆，“大家都瞧瞧，上面写着多少赏银？”
众人方才只是匆匆一瞥，此刻仔细一看，一个个都惊愕了。
“万两黄金？”
“这什么人啊？这么值钱？”
“这里写着呢，罪臣方尧，通敌叛国……”
确实，众人手中的画像上，是一个长着桃花眼，相貌清隽的男子。
白瑞行看着看着蹙紧了眉头，“这方将军，我好像听说过，说是他骁勇善战，怎么这会儿变成通缉犯了？”
马正清咂舌，“这事咱们可就不清楚了，不过这可是京城下的海捕文书，咱们只管抓人就是。”
“抓人就抓人嘛，那是官府的事，做什么让我们一直施粥呢？”有人开始抱怨。
“对呀！再这么施下去，怕是人没抓到，我们全都饿死了。”
“马大人，人我们会留意着，施粥的事嘛，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有人说着说着，已经有了告辞的意思。
马正清急忙道：“诸位别急，你们想想，只有一直施粥，灾民才会不断往青坨郡来，我们才更有可能抓到通缉犯！你们想想，万两黄金，能买多少粮食？就是去平通府拉粮食回来施粥，那都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啊！”
这话确实有道理。
可众人还是左看右看，没人接这话茬，还是白瑞行开了口：“可这赏银是谁抓到赏谁，谁能保证自家一定能抓到方尧呢？”
“这事好办！”马正清笑了，“各家筹款买粮，将来得了赏银，按出银子买粮的钱数来分赏银，那不就是了？”
“可谁能保证方尧一定会到咱们青坨郡呢？青坨郡灾民甚多，一天耗费数十石米粮，长此以往，开销不菲呐！”白瑞行摇了摇头，“马大人，这买卖，风险太大。”
他说完便起了身，见他这样的态度，其他人自然也纷纷告辞。
马正清急忙上前拦住了他，“白老，咱们再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