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着她的脸愣怔了一阵,才晃过神来,“娘,这是哪里?好冷啊!”
“来,钻进娘衣裳里!”袁素娘用敞开的皮大氅包住了她,还解开了胸前的扣子,“把手放进来,娘给你暖暖。”
莫莫小心翼翼地把手探了过去,袁素娘被她冰凉的小手凉了一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莫莫急忙抽回手,小心翼翼道:“娘,是不是很凉?”
“你看看凉不凉!”袁素娘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探进了莫莫的衣领。
莫莫被一凉,顿时嘻嘻笑着躲了下,然后也伸出手去往她怀里探。
袁素娘自然是不舍得用孩子取暖,很快,莫莫就很自然地把手放在她怀里取暖。
很凉,但是心里很暖。
看着孩子对自己渐渐信任依赖,袁素娘有一种不由的成就感和温暖的感觉。
就好像是看着童年的自己小心翼翼,却被人宽容且温柔以待,心上那些细微的、不为人知的小小裂痕,正在慢慢地愈合一般。
见她们抱着,豺皮筒里的梵梵也不禁咿咿呀呀着朝袁素娘伸出手,冒着鼻涕泡喊着“娘”。
袁素娘急忙把她也抱了出来,一并塞进大氅里,看着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笑着,她就觉得再苦也不难了。
一旁,田三丫絮叨了半天,自己倒是憋了一肚子气,可袁素娘却好像把她当成空气一样,她更加生气了。
只是气也没用,袁素娘在的地方,她永远占不到便宜。
一旁,何花儿跟孔文婶婶白立春挨着,本来何花儿正看着袁素娘跟两个孩子嬉闹出神,可白立春却突然嘟哝了句:“我是儿媳,你对她也挺好的,谁知道她竟然能把镯子给了个外人!”
何花儿反应了一阵,才恍然明白,她说的是老祖母。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点不舒服的,昨晚老祖母说“你这孩子,可惜了。”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成了老祖母心中的长孙长媳,谁知道……
见她眼神暗了下来,白立春拽了拽她的衣角,继续嘀咕:“你说老太太怎么就瞧上她了?那镯子得值个几两银子呢,我都没有傍身钱了,她怎么不留给我呢?”
何花儿勉强牵了下唇角,“大概是她知道嫂嫂给她凑钱买药,想补报吧……”
“那你还给了一对耳铛呢,粮食都是用那耳铛买的,她怎么不补报你呢?”白立春却说越气,“我就想不明白,老太太到底在想什么?我也没少伺候她呀!”
何花儿心中的委屈好像从土中冒出的嫩芽,一个劲往外窜,可她还是死死压着,“会不会是祖母觉得她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算了婶婶,别说这些了……”
“我就跟你说说怎么了?我看得出来,你也挺委屈的,亏你把她当自家祖母,她却一点都没把你放在眼里!你想想,那次你说那条布带子是田三丫的,最后她却说不是,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白立春愤愤地嘟哝着。
何花儿嘴上说着“是你想多了”,但她唇角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这里的伙食可不怎么好,粟米汤清得能能看见碗底,幸好是热乎的。
那边,方尧听到赵六也在,顿时急了。
可他们不能再喊,否则很可能会连累其他人没有饭吃。
于是,趁着士兵没注意,他用头上的木簪开始挖墙。
这房子是土坯的,但土是被夯实了的,挖个洞并不容易,方尧把簪子都挖断了,也没能挖穿。
李四正在喝清粥,忽然间头发散了开,一缕掉进了粥里,他木讷地转头过去,就见方尧还在挖。
他纳闷地挠了挠头,淡定地把头发捞出来,继续喝,丝毫没发现方尧刚才从他头上拔下了木簪子……
尽管如此,方尧还是没挖通,因为泥胚太厚,簪子已经快到头了。
他只好改变策略,把小洞改成大洞……
这一挖,又是一天过去了。
但有一件事让他格外欣喜,那就是他听到对面的墙也有动静,然后两边突然通了。
“大哥!大哥!”墙洞那边传来了赵六的声音。
方尧急忙道:“你怎么也进来了?你不是跟二妹他们留在城外吗?”
赵六忽然沉默了。
方尧急忙追问:“怎么了?快说话呀!”
赵六怏怏道:“大哥,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哎呀!我、我不得问问吗?孔文他们呢?”方尧言辞闪烁。
赵六又沉默了一阵,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胡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那些!”方尧斥道,“别罗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把咱们带走了!”
赵六却赌气道:“明明都说好了的,你说话不算话!”
“你真是气死我了!”方尧握了握拳,要不是这道墙隔着,他非得狠狠抽赵六不可。
就在两人拉锯的时候,门忽然咣当一响,几个士兵涌了进来,吆喝道:“都起来!赶紧起来!走了!”
方尧急了,赵六也急了,赵六在那边喊了声:“她们也进来了!被抓了!”
方尧隐隐约约听到这句,想追问,但却已经被赶着往外去,根本来不及。
想到袁素娘也被抓了,方尧便很焦躁。
他想问清楚一些的,却没想到他们被押到了一辆辆运送犯人的囚车上,他们这一屋子的人,就分成了三车,赵六他们那屋,已经在好几车之后了,根本就说不着话。
马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袁素娘她们却并不在这队伍中。
男丁充军,就算是有病有残,也拉去充人头,而妇孺则要拉去青坨郡,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方向。
男丁的车队走远了,妇孺们才被赶上马车。
袁素娘依旧背着老祖母,幸好天气冷,老祖母的尸身只是僵并没臭。
她们走在前面,田氏母女在后面,田刘氏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三丫,这两天怎么没见那老太太起来,也没听她说话?”
“好像是。”
“你瞧那胳膊腿怎么那么僵呢?”
田三丫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娘,你是说……”
田刘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别嚷啊!你上去帮忙,她这么伺候着那老东西,一准是知道身上有东西,你可是孔家的长孙长媳,肥水怎么能流外人田?”
田三丫撇着嘴,“娘,要真是死了呢?我怕。”
“怕什么?你一个能喘气的还怕不能喘气的?瞧那老太太的样子,就是有家底的!”田刘氏说着,便推了田三丫一把。
田三丫怯怯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