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到窄巷深处的人一个个惊惧不已，几人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官爷，我们、我们这就出城去……”田二嫂再没了之前的凌厉，怂得一批。
官兵却哈哈笑了起来，“出城？你当我们白岗镇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我奉劝你们别抵抗，免得伤了自己！”
田二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高喝一声：“香草！你带孩子走，我跟他们拼了！”
他说着就冲了出去，只留田四柱和李香草瑟瑟缩在墙角，各搂着一个孩子。
只是，田二柱那三下两下跟十几官兵对抗，简直就像蚂蚁捍大树，没两下他就被制住，打晕了。
田二嫂几人像是待宰的羔羊，毫无反击之力，很快就被抓了起来。
不出城，留下讨生活，这是田二嫂的主意，她想着几人有力气能干活，还愁换不到一口饭吃？何苦来哉要去逃荒。
她是绝对没想到，竟然会遇上这么一出。
袁素娘她们也没想到。
几人直觉不对，便一路狂奔，跑着跑着，孔光察觉不对。
“大哥！粮食！咱们的粮食漏了！”他急得都快哭了。
一袋子粟米，他越背越轻，如今只剩下半袋了。
孔文停下脚步，蹙了蹙眉。
“我去捡！”孔光急忙放下粮袋。
孔宗也要跟着他去，可老祖母却出了声：“别管粮食！把束发的带子接下来，扎起赶紧走！”
“祖母！”孔文忍不住道，“那可有半袋呢……”
“命要紧！”老祖母沉沉道了句，“快！快点！”
就这样，粟米留下的印记只有一半。
他们远远瞧见官兵出现在街的两头，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
“先进巷子再说！”袁素娘一边说，一边抱着梵梵，背着粮袋拐进了一条巷子。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跑得这么快过，还是负重奔跑。
可巷子总有个头。
他们无路可去了，官兵的脚步声亦在巷口响了起来。
袁素娘一咬牙便把孩子放在一边蹲了下来，“月娥，踩我肩膀上去，找地方藏起来！”
丁月娥有些迟疑，“那你怎么……”
“别罗嗦！快！”她匆匆低吼。
丁月娥一咬牙，正要踩上她的肩膀，忽然听到一旁有人说了句：“哎呀你们……唉！快进来！”
袁素娘转头过去，就见旁边的院子探出个脑袋，是那个卖馒头的小哥。
她急忙招呼丁月娥几人进院子，匆匆道：“小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唉！你们也真是的！”小哥一边抱怨一边指着院中，“那边，柴房，地方不大，你们人有点多……”
孙大关顿住脚步，看了眼巷口，沉声道：“男的都跟我来，不能全被逮住！”
这话一说完，孙闯第一个跟他留在了外面，紧接着是孔光孔宗，孔文犹豫了一下，但他还背着老祖母，只能进院子，令人好笑的是，孙小关也跟着进了院子。
此时，根本来不及说那么多，孙大关低吼一声：“关门！”
然后他在墙边蹲了下来。
后来怎样，袁素娘没看见，只是凭着嘈杂的声音推测，孙大关应该是带着几人翻墙，却被逮住了。
反正，她们这些人窝在柴房里，压根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柴房的门忽然开了，小哥探头进来道：“他们走了，可你们别出声，要是被抓到，我也倒霉了。”
“好！多谢小哥！”袁素娘颤声道，“我想问问，他们抓人做什么？只抓灾民吗？”
“唉！一到入夜就抓，所有在街上游逛的全都抓，带你们进来的人肯定没说吧？抓去干什么？男的做壮丁，女的……唉！你自己想吧！”小哥重重叹了一声，“你们也够可怜的，不过我也只能留你们一夜，明天你们得自己想办法了。”
“天一亮我们就走，绝不拖累你！”袁素娘坚定道。
“好，你们可千万别出声！”
小哥又叮嘱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柴房内又黑又冷，大家都挤在一起取暖，只有孔文和孙小关赵六挤在另一边。
“那个该死的傻缺，怎么把我弄这个鬼地方来了？”孙小关抱怨道，“好好的进什么城！”
“要不是他带你进城，怕是你得死在外面！”袁素娘毫不客气道，“赶紧闭嘴，不然我们把你推出去，让官兵抓你！”
孙小关倒是闭上了嘴，只是还用嘴的缝隙嘟哝着：“这又饿又冷的，我还伤着呢，怕是离死不远了！”
袁素娘叹了一声，“六哥，有没有办法让他闭嘴？”
“卸了他下巴就成。”赵六不咸不淡道。
孙小关为了暖和坐在两人中间，他下意识把头偏向了孔文，却没想到，孔文竟然按住了他的脑袋，“师父，怎么卸？”
孙小关一听立马嚎了起来，赵六却循着声音手脚麻利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只是那么一瞬，孙小关就静了下来。
这动静引来了卖馒头的小哥，他一开门，低斥道：“喊什么喊？当心引来官兵咱们都完蛋！”
袁素娘急忙走到门口，温声道：“对不住，他今晚再不会出声了。”
小哥叹了一声，“我是看你带着孩子可怜，实在不成，你就求求带你们进来的人，让他好好把你们送出去吧。”
袁素娘点头应了声，心里却在想，刘连怕是不会轻易放她出去。
小哥一脸的愁容，忽然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算了，明天我可真不留你们了。这是卖剩下的，你拿去给孩子吃！”
她怀里，好像是几个馒头。
小哥离去，柴房里黑了下来，袁素娘拿着馒头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
她摸了摸，小哥给了五个馒头，于是她把馒头掰成一块块，分给了众人。
当然，是有远近亲疏的。
孙小关得了一小块，老祖母得了大半，孔文和赵六是男的，两人分一个，其他的人都差不多。
黑暗之中，只有咀嚼的声音。
孙小关就惨了，拿了馒头都吃不进嘴里去。
赵六吃着吃着叹了一声：“大哥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他们在，还能商量个对策。”
“是呀，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袁素娘也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