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给我媳妇赔不是。”方尧盯着田三丫道。
袁素娘当即白了他一眼，这种时候，道不道歉有那么重要吗？粮食不是来得更实际？
方尧却好像没看见她的目光似的。
田老屋一听这话，顿时不可思议地咧开了嘴，转头冲田三丫道：“快点的！赔不是！”
田三丫一脸不情愿地嘟哝道：“我又没把她怎么样，凭什么要我赔不是？”
田老屋当即绷着脸斥道：“我是你爹，让你赔不是就赔，怎么就那么多话？”
“可是我……”
啪！
田三丫正想争辩，田老屋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脑上。
田三丫顿时哭了出来，她想跑，可田老屋却拽着她喝道：“快点的！别误事！”
登时，田三丫哭唧唧地冲着袁素娘道了一句“对不住”，然后奋力挣开，转身便跑。
田老屋又看向方尧，“这回成了不？”
方尧看向窝棚，“赵六！去给看看！”
赵六出行，必然带着没腿的王五，看着几人走远，袁素娘忍不住一把拽住了方尧，“你傻啊？道歉有什么用？怎么不要粮食？就算不要粮食，要点什么金银细软，以后也有用……”
方尧淡淡瞥了她一眼，只是道：“你怎么知道田家人肯定会来？”
“你没瞧见吗？田家那几个儿子都只顾着自己的小家，只有这个没成亲的田四柱，一路上都拉着老两口的行李，所以对那老两口来说，田四柱才是最有用的儿子。”袁素娘说完，又切回了方才的话题，“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让赵六哥白给他看，凭什么不要东西？我这脚都崴了……”
方尧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回答，而是道：“去睡吧，今晚不一定太平。”
他说完转身就走，袁素娘差点被他给气死，咕哝了句“乐山大佛都给你腾地方！”
她气哼哼地钻进了窝棚。
不多时，方尧也钻了进来，看着她不满的眼神，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自己躺成了一道分界线，将她和孩子隔离在窝棚的一角。
好一阵，口哨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冷风，伴着赵六激动的声音：“你们瞧，这是什么？”
窝棚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王五意识到这一点，还特地打着了火折子。
这一看，袁素娘当即坐了起来，“那是什么？”
王五打开手中的布袋，抓了一把出来，嘿嘿笑道：“虽然只是些米糠，但也够咱们凑合吃一顿了。”
赵六也是乐呵呵的，还特地对袁素娘道：“二妹，你说的对，这里只有我一个大夫，大家有病有灾，就得靠我！往后我也不是个废物了！”
王五熄了火折子，窝棚里又恢复了黑暗，但空气中却都好像洋溢着欢乐和喜悦。
袁素娘实在是好奇，便伸手捅了捅不远处的方尧，“喂，你不是只让她道歉吗？”
方尧好一阵没回话，袁素娘几乎都以为他睡着了，就在她想去问赵六的时候，方尧终于低低开口：“我说是她道歉就让赵六去看病，赵六要不要钱要不要东西，我说了可不算。”
原来他们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
想到又多了一顿口粮，袁素娘心里踏实了许多，渐渐睡着了。
夜半，她是被梵梵的哭声惊醒的，本以为只是平常的小儿夜啼，可今天梵梵的哭声却好像格外响亮。
不光是她，就连莫莫也紧紧缩在她怀里，甚至空气里都洋溢着紧张的氛围。
正当袁素娘纳闷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狼嗥。
是狼！真的是狼！是那种“嗷呜”的嚎叫声！
她顿时后背一冷，紧紧抱住了两个孩子。
“张三李四！”方尧沉声喝道，“快出去添火！王五，备好弓箭！赵六跟二妹待在窝棚里，二妹赶紧想办法让孩子别哭！”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众人，然后便窜出了窝棚。
袁素娘慌张极了，可是孩子似乎比她还慌，梵梵哇哇地哭着，甚至哭出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顿时让袁素娘母爱爆棚，她解开衣扣，把梵梵紧紧包在了自己怀里，又搂住了莫莫。
或许是听到她的心跳声，梵梵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可外面的狼嗥声却还在继续。
窝棚外，众人已经慌成了一团。
妇人的惊呼，孩子的哭声，男人们慌乱的脚步声交杂，乱成了一锅粥。
何升试图主持大局，可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这杂乱之中，他只能焦急地指挥自己两个儿子操起武器。
“想活命，就闭嘴！”方尧中气十足的喊声盖住了这些嘈杂。
或许是他气场太强，哭嚷声渐渐低了下去。
方尧一边往火堆里加柴，一边高喊：“每家出一人添柴，剩下的青壮劳力全都拿起武器，女人看好自家娃娃，再哭让狼叼走它！剩下的都拿起锅碗瓢盆，敲！狠狠敲！”
在这寂寂黑夜之中，他的声音好像带着莫名的力量，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方向时，犹如指路的明星。
原本的杂乱渐渐有了秩序，火堆哄的旺了起来，似是要烧光整座山头。
敲打声仿若一场音乐会，虽然刺耳，却又那么动听。
不知何时，狼嗥声渐渐低了下去，不知何时，天边现出一道亮光。
“都起来！收拾！准备赶路！”方尧的喊声更加嘶哑。
窝棚内。
“娘，安全了吗？”莫莫从她怀里抬起了头。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袁素娘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六放下手中的铁锅和木铲，瘫倒在门板上，嚎道：“还得是大哥啊，统千军，领万马，斗狼群！”
袁素娘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你说大哥是做什么的？”
赵六唇角一绷，随后尬笑，“这是戏文，我大哥确实厉害，当年他领着我们劫了一队官兵，我们只有几十人，对方却有上千人，你说厉害不厉害？哈哈哈哈哈！”
他想，这回，绝对不会暴露身份了吧？
确实，他说得太过浮夸，袁素娘只当他是在吹牛。
他们是土匪这事，她从第一天就看出来了。
眼下，他们是什么身份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山里真的有狼，而且他们的食物只够三顿，怎么能弄到食物，怎么能躲过狼群，怎么能活命，这才是顶顶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