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夏天与西瓜绝配。
这是真的,没有人能在夏天里拒绝的了一块清甜多汁的西瓜。
眼瞅着,那一车西瓜即将接近尾声,林胡安切了一半,分成三块,分给他们吃。
“辛苦了,我的两位小劳工。”
俩人听到后,嘴角微微上扬,西瓜的清凉流淌入心尖。
市场里昏黄的灯光逐渐熄灭,大家都开始收摊走人了,对面卖荔枝的李伯拿了一大袋荔枝走过来:“老林,这荔枝你带回去尝尝,好荔枝的,桂味的。”
“哎呦,你瞧瞧,有心了,有心了。”林胡安接过他的荔枝后,看着自己空荡荡的三轮车,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这西瓜太好卖了,都给卖完了,要不然得请你吃个瓜。”
“明日请也行。”李伯也不跟他客气。
“好嘞,收拾收拾,都回家休息了,忙活一天了,累得哟。”林胡安抓去肩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汗后,又伸了个懒腰。
李伯见后,笑了一下,看向她和周思樾,说:“我说你啊,就是好福气,有个乖孙女还搭来一个邻居孙子,都来帮你干活。”
林胡安听后,爽朗的笑声响彻几乎响彻整个市场,逗得周边还没走的商贩也跟着他大笑起来。
只有她和周思樾一脸尴尬地陪笑着。
东西收拾好后,林胡安委派给了周思樾一个任务:“你载着沐沐,一路上骑车小心点哈,不要太快。”
“好的,你老就放心吧,我还能把她颠没不成?”周思樾一脸喜悦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林沐沐听到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那可不一定,万一你公报私仇呢?”
“我跟你有什么仇啊?”周思樾挑了一下眉,深邃的眼眸直视着她,四目对视,她却发现他双眸间深不见底,好似一口水井,里面晃荡着水波,让人捉摸不透。
细想,他们俩能有什么仇啊,顶多就是动不动想要偶尔损一下对方罢了。
林胡安的三轮车是电动的,此时没了西瓜的承载,跑起来更加飞快,一眨眼就把他们俩人甩在了身后。
毕竟人力终究拼不过电力。
她双手抓着周思樾腰间的衣服,他听从林胡安的话,没有骑得很快,微微的清风穿梭在俩人之间,她抬着头望着天空,此时的弯月,正在被乌云悄悄遮住,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她相信神话,这些星星里,有她的爸爸妈妈,有她的奶奶,她不孤单,她坚信着,那些她珍惜的人,一直没有离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她而已。
转入木棉巷后,周围变得安静了起来,草丛中蛙叫声清脆响亮,一阵阵花香沁入鼻尖,路灯散发着无力的光芒。
突然间,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猫,闯入路中间,好在周思樾反应快,赶紧刹住车,她因为惯力原因头撞到他的后背。
额头传来一阵疼痛,她没顾及到自己,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没,不知哪来的野猫。”
他继续缓缓骑行,车铃声时不时响起,自行车停落在她家门前,她从车后坐挪了下来:“进来吃李伯的荔枝吧。”
他思量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她:“不了,我回去了。”
“啊?那我拿些给你带回去,可以给你爷爷奶奶他们尝尝。”
“不了,我家还有呢,走了。”
林沐沐还没来的及阻止他,他已经踏着自行车离去了。
“唉,总是溜得这么快,属泥鳅吗?”
她转身走进屋里,林胡安坐在竹藤摇椅上,悠哉游哉地,见她走进来,以为周思樾也会进来,眼巴巴地看着她身后许久,却没见周思樾的人影,便开口问:“周家小鬼回去了?”
“嗯。”
“爷爷过几天带你去买辆新自行车,最近这西瓜可赚了不少,很快也能把欠周家的债给还上了。”
林胡安已经六十八岁了,虽满脸风霜,满鬓白发,但看起来还算健朗,老爷子此时心情愉悦,林沐沐知道他向来看得开,只是不知道是装得还是真的豁达,但至少此时看过去,他那满脸笑容是发自内心。
她总觉得他们是可怜人,她的母亲因为生她,最后难产而死,而她是他们从死神手里抢过来的,所以小时候,她的父亲在她生病不吃药的时候,一生气就会说:“你活着不是为了你自己,你妈妈为了你,离开了这个世界,知道吗?”
这句话,一直到今天,她都无法释怀,在一次次被提醒中,她自然而然地把她母亲的离去当成了自己身上的罪。
小学六年级,也就是小升初成绩出来那天,知道自己被南海市一初录取后,带着那份兴奋地心情,告知了家家户户,她在家等着她爸爸回来,想着,他要是知道自己怎么争气,肯定很高兴,可是最后她等来的是他出车祸去世的消息。
所有的高兴全被泪水一冲而没。
上初二那年,她奶奶被诊断去肝癌,他们二老还想瞒着她,可最后被她知道了,无助,茫然,害怕席卷而来,弱小的身躯在不停地提醒她的无能,她们家没有那么多钱,最后是周家帮他们垫付她奶奶的医疗费用。
只可惜,死神还是不肯放过这个劳累了一生的老人,最后还是将她的命索要了回去。
这个家,变得越发空荡荡,她有时会看着以前拍得全家照,一看便是许久许久,泪水一次又一次滴落在那些照片上,他们只能存留在这照片里和她的回忆里。
她知道林胡安内心是难受的,难受的要命,白发人送黑发人,最后连自己的老伴也要送一程,可是他被压了大半辈子的肩膀,告诉他,这个家他还得撑起来。
每次看到她坐在哪里看照片哭泣,他就会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还有爷爷呢,不怕,有爷爷在,咱们爷孙俩要替他们好好享受这世间的福气,他们的福气可都攒在咱俩身上了,不能哭,等下把福气哭没了。”
是啊,她还有爷爷,她要陪着他好好活下去,给他们争光。
生离死别,是最能让人快速成长起来的,好像从她爸爸去世后,她就开始长大了,而她奶奶的离世,仿佛一夜间,她已然成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