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将碗中最后一点饭食扒拉完,后把碗放回到竹筐中,此刻他感觉身体里暖洋洋的,刺眼的阳光透过窗照射在他脸上,他不由得感到十分舒畅。
他左手握拳,隐隐发力,攥起的手掌关节处都略有些发白,感受着这股气力,他心中却是沉思起来。
他目光下意识的望向之前吐出蛊虫的地方,却见到那蛊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地面上留有一片类似水渍的青白色印迹……。
看着那片水渍,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可随着碗筷碰撞声响起,他的心神被拉回,看向了正收拾着竹筐中碗筷的少女。
“我想,出去走走。”
徐念突然开口道,少女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他,不确定的问道。
“靠自己?”
“当然。”
徐念自信的答道,说着,他一只手扶住身后大缸的缸口,借力缓缓站起,虽也感到有些吃力,但他脸上却仍是一片平静。
穆婷看着他这般逞强模样,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无奈。
“你站起来都还需扶着其他东西,怎么往外走?”
少年却只是一笑,靠着石缸回过身,伸手从后面的杂物堆中,抽出了一根近五尺长的木棍,那木棍的一头呈弹弓状分叉开来。
他将木棍分叉的一头,肘衬在自己右臂的腋下,虽略高一些,但也还算合适,他将身体的重心偏向右边借木棍受力,向前缓慢的走着。
虽然姿态略显滑稽,但确实是靠着自己走到了穆婷的身前。
“之前将站起来时,我就注意到了这根木棍,如今看来,正好。”徐念笑道。
穆婷看着缓慢走到自己身前的少年,不禁的愣了愣,面前的少年站的笔直,相比自己还要高出近一头,虽然有些蓬头垢面,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是不经意间透出了无尽的朝气。
可紧接着,她却是学着少年之前的模样,调笑道。
“哎呀,还挺机灵啊……小乞丐。”
徐念面上的笑容一滞,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可一时间竟被堵在了这句话里,无从反驳。
看着少女那狡黠的笑容,他僵了片刻,也是只能无奈的洒然一笑,随后,只见少女弯腰提起竹筐,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将身后的屋门拉开。
霎时间,刺目的阳光照进,晃的他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
待得他微闭着眼眸适应了一会儿后,再睁开眼时,却是见到少女双手背在身后,提着篮筐正向前轻快的走着。
这房屋外是一小片空地,周围尽是葱葱绿野,此刻正是晚春时节,这处绿野中各种模样的野花争相绽放,蔚蓝的天空下,几缕清风拂过,撩起了少女披肩的白发。
少女突然转过身,额间鬓角的几缕碎发在微风的照拂下,同得百花摇曳着,她微俯身向前弯腰,双手背在身后,侧着头嫣然一笑……。
徐念怔怔的看着,看着那飘扬的惹眼白发,看着那侧头轻笑着的少女,他心中涌起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口中忽低吟道。
“匆匆青野地,湛湛白云天,忽闻佳人一笑,胜得世间……百花艳。”
说着,他一步一拐的走出了瓦屋,感受着空气中夹杂着的林间自然的芬芳,他不由得深吸口气,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你刚刚念叨的什么呀?我有点没听清。”
穆婷有些疑惑的询问道,正迈开脚步蹒跚走来的徐念闻言,笑着应道。
“夸你好看呢。”
少女微蹙着秀眉,站在原地一脸的怀疑,她撇了撇嘴,“不信。”
徐念听言不禁有些莞尔,也只能是无奈的耸耸肩,他缓缓的走着,待得走到穆婷身旁时,少女才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边。
徐念看着正前方不断放大的灰白色高墙,和高墙内的建筑,不由得好奇问道:“这就是康乐观?”
“对,不过这只是后院,是平日休息的地方,而我们所在的那间青瓦屋,是废弃掉用来堆放破烂杂物的,因有密林遮挡,所以十分隐蔽。”
“至于前院,则是要大上许多,但也跟后院连通着。”
少女耐心的回答着,徐念听言点点头,心中了然。
不一会儿,两人便慢悠悠的来到了这后院的院门处,穆婷两步踏上台阶,将虚掩着的木门推开,回过身便要扶许念。
然则徐念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他看着这台阶,右手一抬将做木拐用的木棍先杵上去,然后才抬步登上,如此两三次,倒也是顺利的跨上了这台阶。
少女看着他,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无奈,似是不解这家伙为何会这么倔,但也没过多深究,就领着他向内走去。
初入院中,徐念便是眉头微皱,他隐约闻到这院中有着一缕淡淡的血腥气味,转而脚步一顿,这股气味在高墙外自是难以闻见,但只要一入院中,便能清晰的闻到……。
穆婷看他这般模样,自是明白他闻到了那股气味,略经思虑,还是抬手指向了那间门窗皆是被紧闭上屋子。
“是那里面死了两个人,场面有些……血腥,还是莫要探看的好。”
她神情严肃的跟徐念劝告着,可徐念看着神色严肃的少女,却是被激起了好奇,死人他十三四岁时在村中也曾见过,因而此刻并不觉得有多可怕。
穆婷看他这模样,知道他没听进,只能微叹口气,跟他一同来到了那房屋的窗前,徐念正欲推手开窗,却被少女伸手拦了下来。
“推开条缝就好,真的。”
穆婷有些复杂的说道,徐念见她这模样也只能点了点头,随后,少女别过头去,伸手将窗户推开了条缝隙……。
一时间,浓烈的血腥气窜涌而出,使得徐念双眉皱的更深,他左手捂住口鼻,俯身向里看去。
但只是一眼,他便瞳孔骤缩,不过两三息,他就感到一股比清晨时更为浓烈的呕吐感袭来,下一刻,他猛然转身,如昨夜的少女一样,扶着木柱狂呕了起来……。
穆婷一只手捂着口鼻,另一只手将木窗关上,随后,立在一旁一脸复杂的看着狂吐不已的徐念。
足足半刻钟后,他才转过身靠在木柱上,脸色难看,大喘着气问道。
“为何……,为何他们会如此的……。”
“是她,她给那两人下了性命相连的蛊。”少女此刻面色更显复杂的回道。
“他们是谁?”徐念面带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少女听言怔了怔,但还是说道。
“山贼,他们二人本是山贼流寇,前些年竟闯入到观中,意图行劫掠之事,后被她给下蛊控了心神。”
徐念闻言也不禁有些沉默,片刻后才喃喃说着,“那,倒也是死有余辜。”
但紧接着,他却是猛地抬头看向了面前的少女,带这些担忧和不确定问道。
“你…你身上没被那老家伙给……。”
“放心啦,我身上没有那种蛊,原本身体里残存的另几道蛊,在她死后,也会逐渐自行消亡。”穆婷目光十分笃定的看着他说道。
“消亡……,那它们的残骸怎么排出体外?”
少女一呆,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一时不由得羞红了脸,有些气恼都盯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向袁医师的屋中。
徐明看着她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但脑中却是忽地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便是自行排出……。
想到这里,再看少女的反应,他尴尬的挠了挠头,随之起身跟上。
穆婷推开房门,踏入这房门,看着与袁医师所有关的一切,她本能的想要疏离,但听着身后少年赶来的脚步声,她还是进到屋里,脸色有些忧恼。
少年拄着拐踏步而进,望着这摆满了各种奇异物件的房间,他不禁的有些疑惑,少女见状掩去脸上的忧恼,向他解释道。
“这是她的房间,她此前一直有一本巫书,那书上便有一篇记载的是诡咒,不过那本书她看的极为重要,所以也藏得极深。”
“我也不过是在小时候趁她不注意时,偶然翻阅所见。”
本还有些徐念听闻诡咒二字,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身体,然后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看向少女,眼中带着激动,他隐约间感到,那本书,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