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魈是和艾尔海森说的，他马上就要有假期了。
不过不管魈是对着谁说的这句话，反正魈知道钟离能够听见，钟离也知道，魈知道他听得见就好啦。
他不知道魈心中的宏图壮志，虽然知道，魈表面上是听了艾尔海森的话，才打算享受假期的。
但是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除非有意引导他往一个方向走的，是他重视的人。
也许以后，艾尔海森和魈都愿意，他们可以发展出友谊。
但是在眼下这个环境当中，魈和艾尔海森自然只是一起聊过天的泛泛之交而已。
要让魈直接被艾尔海森的话语打动，或者要让他因为艾尔海森的话语就做些什么，实在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
毕竟艾尔海森是在和他说放假很好，又不是在和他说，璃月有危险。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魈愿意休息，也是一件好事。
钟离也没有指望，魈一放假，就立刻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休息，应该去哪里消遣。
但是他也只是希望，魈能够找到一种闲适的心情，哪怕只是停下来，偶尔看看身边的风景也好。
要是哪一天，在执行不那么紧急的任务的时候，他也能够慢下步子，好好看看周围的荻花丛，好好欣赏一下周边的美景，那就更好了。
想着，钟离不动声色地引着卡维略过了那支劣质的毛笔，看起了一叠澄心纸。
对于文人来说，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是取得功名，成为官员。
他们最乐意花钱投资的，是书本。
即使书本再贵，只要能够学到知识，只要有用，他们就乐意付钱。
但是真正能够让文人之间攀比起来的，往往不是书籍的藏书量有多么丰富。
而是笔墨纸砚。
名贵的笔墨纸砚，再算上与书画有关的篆刻材料，价格绝对能够让不曾了解的人咋舌。
虽然办公的时候，钟离渐渐觉得，还是辛淼的针管笔用起来比较有效率。
但是针管笔不是文化，书法却是。
钟离到底是个讲究人，就喜欢这些这些东西。
卡维和钟离逛街，只觉得自己和钟离越来越有共同语言。
他几乎觉得，钟离喜欢的，就一定会是他喜欢的了。
直到看到钟离对澄心纸的偏爱，他这才觉得，钟离的喜好，和他有了那么一些不同。
——虽然澄心纸有一个格外好听的名字。
但是对于卡维来说，叫得再好听，那也就是纸而已。
妙论派之光表示，再好的纸，在画不出图纸的烦恼面前，也就是烦躁之下随手丢进垃圾桶的纸团而已。
虽然这纸看上去确实不是凡品，看着就格外光滑，可能蚂蚁上去都要劈叉。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样的纸，能够让他卡设计图的时候，停摆的脑回路重新顺畅起来吗？
怕是不能吧。
如果他不卡设计图还好，那这张格外光滑的纸，大概会变成一张写满各种各样的数据的施工图图纸，或者是单纯画构想的设计图。
但他要是卡了设计图，那么到头来，再怎么好的纸，还不是只能够成为一张废纸？
大抵多数人都无法想象，为什么澄心纸能够卖那么贵。
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钟离却一点都不以为意，直接就买下了全部的澄心纸。
虽然对这些纸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是毕竟对于钟离来说，只要在澄心纸上面写出令人满意的作品，那么在澄心纸上的字画，就和澄心纸构成了一个整体。
这个整体，是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是能够给人以美的陶冶和熏陶的。
但是对于卡维来说，也许在别人眼中，他的设计也是艺术品，但是当所谓的艺术品成为自己的工作的时候，艺术品也就不是那么美妙的东西了。
不管那些设计呈现在什么纸上面，反正大家看的也不是纸，而是最后的设计，不是吗？
然而卡维虽然对澄心纸没有兴趣，却很有兴趣听钟离为什么喜欢澄心纸。
须弥与璃月的文化不同，但卡维是一个姿态相当开放的人。
他并不觉得这种不同是多么让人苦恼的，反而觉得，自己十分愿意了解璃月的文化。
而身边的这个人，向来对璃月的文化想当了解。
于是卡维就问起了钟离购买澄心纸的理由。
艾尔海森原本和魈止住话头以后，就没有再重新开启一个话题的打算。
毕竟要终结一个话题虽然很简单，只要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就好了。
但是在谈话的过程中，既然已经认识到了双方谈不拢还要继续谈论下去，实在是一件相当没有意思的事情。
艾尔海森一点不想要这样。
魈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只是静静地看着钟离以高价买下澄心纸。
他不觉得帝君买澄心纸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地方，就算有不好理解的地方，那也只是他不能够理解，而不是帝君做错了。
不就是帝君喜欢澄心纸，并且愿意高价买吗？
那何必在意澄心纸值不值得呢？
只要记住帝君喜欢澄心纸，下次看到给他买就好了。
魈的思路是那么流畅，有那么地理所当然。
而艾尔海森虽然也在看着他们，一开始却是没有上心的。
他知道卡维的性子，也知道卡维根本就不会喜欢澄心纸。
再怎么名贵的纸，只要要的摩拉多了，卡维大抵也是不会买的。
毕竟卡维虽然对经济学算是十窍里面开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
但是他再怎么样也该知道，只要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不是特别好的家庭条件，那么日常消耗品最好不要买得太好、太贵。
尤其是纸张这种他真的可能用一张丢一张的东西。
即使是妙论派之光，也是会有废稿的。
——艾尔海森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卡维会想要买澄心纸。
若是担心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来没有去过沧海和巫山。
澄心纸如果会把卡维对用纸的需求拔高，那么卡维就应该聪明一点，干脆不要再去在意澄心纸的事情，只当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一种纸张。
然而卡维确实对澄心纸不感兴趣，却对澄心纸背后代表的文化起了兴趣。
艾尔海森是一个理性的人，理性到很多时候卡维觉得他实在太过理性。
但是对于卡维明明对澄心纸不感兴趣，偏偏还喜欢听钟离说这纸背后的故事的做法，艾尔海森还是觉得，卡维如果真的理性，最好的办法，就是——
根本不要去问，也不要去听澄心纸背后的故事。
万一卡维听完了故事，就对澄心纸起了兴趣，难道他还真的每天都能够用澄心纸来画设计图吗？
艾尔海森自认自己很早就学会了合理的投资理财，早早做到了财富自由。
但是他的财富自由是自己能够自由支配财产，不必为财产烦忧。
可是这样的自由，也是有限度的。
最重要的就是，他的物欲并没有特别高，起码没有高到写字都要用澄心纸的地步。
对生活的品质要求高了，财富就自由地离自己而去了。
——他当然知道，卡维大概也能够对自己的经济状况稍微有点认知。
但是只要卡维听了钟离的介绍，对澄心纸起了心思，哪怕他不是真的全部都用澄心纸，估计也够呛吧？
而卡维听了钟离的话，会不对澄心纸起心思吗？
艾尔海森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毕竟某种角度上来说，钟离虽然不是大肆鼓吹自己的商品，并且多和你说两句，就是为了捞钱的商人。
但是他的带货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尤其卡维还一直觉得，钟离的眼光，从来都值得信赖。
然而卡维可不知道艾尔海森的心理。
他只是认真地听钟离讲述澄心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