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现在田铁嘴专注讲岩王帝君的故事，获得了成功，但是这样也容易引发一些值得担心的问题？”
辛淼没想到，钟离还真的是来找她聊天的。
不过这个人就算来找她聊天，聊的也是正经事。
她顺着钟离的思路思考了一下，倒是很快就知道了，钟离在担心什么。
岩王帝君在璃月的影响力本来就很大了，但是过去，在璃月的街头巷尾里面，也不仅仅只是流传着岩王帝君的故事。
璃月的文化一直都是博大精深并且包容万象的。
帝君或许是璃月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却绝对不是璃月文化的全部。
璃月锻造世家的传说、往生堂的传承、海灯节的传统、璃月的传统武学……
这些文化在璃月的文化当中都占据了相当的地位，一直以来，这些文化并行于世，保证了璃月文化的多样性。
然而现在，钟离所担心的，其实是人们太过专注岩王帝君，而导致与帝君有关的文化陡然压过其他的文化，忽视了其他的值得传承的文化的发展。
钟离的担心其实也有道理，辛淼思忖了一下，说道：
“你要这样担心也没错，毕竟总有一些想要赚钱的人会发现，和帝君相关的东西，就是格外好卖。”
“那么总有一些想要走捷径的人，会想到利用人们这样的心理，拿着帝君的名头来牟利的。”
“当人们发现和帝君扯上关系就会特别好赚钱的时候，那大家都专注帝君似乎也就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辛淼这样说，钟离反而开始反驳：
“但是总会有一些人，是不急着赚快钱的。他们能够静下心来，讲好自己想要讲述的文化。”
“即使一开始和帝君挂钩能够让他们飞速获得发展，但是要想获得发展，人们总是要有自己的思想，走出自己的道路的。”
辛淼耸耸肩：“是啊——”
“帝君又不是万金油，适用于每一个行业。”
“一开始和帝君扯关系，是为了赚钱，但是等到生意做大做强的时候，人们就会发现——要想赚钱，还是得走出自己的路。”
钟离之前没有就着这个问题过多思考，现在深思一下，发现自己好像确实也不必太过担心：
“何况璃月子民虽然信仰帝君，但是也不是什么东西和帝君扯上了关系，都能够被他们欣然接受的。”
辛淼点点头，“是啊。”
单看他们之前给赫乌莉亚的精盐造势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人们为什么会对精盐趋之若鹜？
最大的原因，虽然是因为精盐能够用作供奉。
但是这其中最大的影响因素，还是——
璃月给仙众夜叉和帝君上供的时候，都是用的热菜热饭，是需要加盐调味的。
如果给帝君供奉，传承下来的是烧纸钱、做纸扎、烧元宝那一套，那精盐也是不可能在璃月百姓当中火起来的。
璃月百姓心中当然自有一笔账，知道什么会和帝君有关，什么和帝君没有关系。
钟离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然而他的私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别扭。
过去在街头巷尾虽然也能够听到岩王帝君，但是那也只是偶然听到一两声。
然而最近，他总觉得，自己听到的帝君要素未免过多，而且——
未来还有可能越来越多。
他原本是不管听到多少关于自己的传说，都能够面不改色的。
只是若是这样的传说充斥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大概也会有些烦恼。
毕竟他还是喜欢百花齐放的璃月。
就算他知道岩王帝君一枝独秀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一枝独秀，总是容易压住其他花朵的芳华，不是吗？
大抵是现在人性越来越占了上风，毕竟钟离这个化身其实是人，而不是神。
钟离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别扭。
不过他没有说自己心中的小别扭，只是打算自己默默消化这样的情绪。
然而辛淼却似乎看出了他的小纠结：“好啦——”
“虽然很多人会试图和帝君扯上关系几乎是必然的。”
“毕竟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也者，必浚其泉源。”
“饮水思源也是一件好事，帝君就是我们璃月的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对帝君的敬仰，甚至是优秀传统文化。”
钟离心中的小别扭瞬间就被辛淼的两句话整没了。
虽然辛淼说的是事实，但是他还是没好气道：
“只有人们喜闻乐见并且符合价值观的文化，才是优秀文化。”
“优秀文化就是值得传承和发扬的？”
钟离简直深谙辛淼会拿什么话来劝他，张口把高中政治课本上面的内容改了一下，就把辛淼接下来的话给说出来了。
——辛淼的意思，不就是，岩王帝君相关的文化，就是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已经成为了文化本身，是璃月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是连他都只能无奈接受的既定事实吗？
这点没什么好说的，钟离当然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人活着，先把自己活成了文化这种事情虽然离谱。
但是既然发生了，那他当然是只能接受的。
然而辛淼接下来的话，到底是让钟离原本只是泛起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波澜的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是帝君是永远的信仰；仙众夜叉拱卫璃月，却也是劳苦功高；各行各业都有着自己的祖师爷需要供奉……”
“你看到的帝君一枝独秀是没错，但是谁说每个人只能爱一朵花？即使别的花朵被帝君这朵花遮盖住了芳华固然没错，但人们就不能既喜欢帝君这朵花，又喜欢别的文化吗？”
明明之前自己比喻的时候没感觉，被辛淼一说，钟离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总觉得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混进了他和辛淼的对话当中。
而这种古怪，在辛淼引用了网络上的知名话语作结以后，就更奇怪了：
“我同时和八个优秀传统文化结婚，但是不领证，而且同天办婚礼，你觉得我有罪吗？”
“没有吧。”
“这只会让人们羡慕，但是定不了我的罪嘛——”
“谁说有了帝君，就不能有其他人，就看不见其他的传统文化了呢？”
……钟离当然是知道这话的出处是哪里的。
如果把帝君、文化全部换成男人，就是这句话的原话了。
这是多么美好的虎狼之词？
钟离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话居然有人真的对他说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钟离觉得，和辛淼认真的他，真是武则天死老公——失去李治了。
为什么别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怀疑人生的总是其他人。
偏偏在辛淼这里，却总是他率先感到无语呢？
他沉静的面色还是那么无风无浪，然而辛淼却读出了他一瞬间的无奈。
她几乎是极力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到在床上笑得打滚。
实不相瞒，辛淼一开始是想好好说话的。
但是有的时候，人一旦打开了不好好说话的开关，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