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新再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头顶上挂的输液玻璃瓶子,液体一点一点流进滴管中,然后冰凉地进入血管里,他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有些艰难地仰起脖子,四周围看了看,正是白天,窗外传来哗哗雨声,听上去雨势不小。
放眼看去,病房不大,摆着四张病床,床上都躺着有人,还有两人应该是来陪护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声细语。房间里的电视开着,正播着电视剧之类的节目,音量开得挺大。
病房里的日光灯很亮,把被子和床单照得雪白。
时来新试着动一下身体,沉甸甸的,但起码还能动,抬起没有在输液的那只手,伸向求助按钮,一下子还够不到,挪了下身体才摸到了,为此牵动了身上伤口,“嘶”,疼得他咧着嘴。
“七十九床,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护士过来了,循例地询问道。
“伤口在痛,浑身没有力气,我躺了多久,我的包呢?”
“你是昨天送进来的,在这躺了有一整天了,你的随身物品都在你床头边上的柜子里放着。”
“医生怎么讲我的情况,护士姑娘,请你给说说。”
护士翻了翻手里的病历,“你身上有三处刀伤,都挺严重的,手臂上的11厘米,背上的15厘米,胸前的最危险,切入很深,几乎伤到了内脏,大量失血,超过600CC,背上还有一处钝器伤。不过你算幸运的,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需要长时间静养。”
“对了,你这段时间不能下床,需要有人陪护照顾,请通知你的家人前来。”
时来新沉默了一下,“我在这边没有亲人。”
“那你可以请这里的护工,180块一天,翻身、吃东西、大小便、擦身……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喊她,我待会叫一个过来,你们自己谈谈。
“好嘞,麻烦您了。”
病房其他人都在无聊中支着耳朵,听了时来新的伤情,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暗自嘀咕“难道病房里混进来个古惑仔?”本想病友间攀谈几句的,也就打消了念头。
时来新现在虚弱得很,一心养伤,也懒得理会其它的。
刚醒来的时候就挂念着圆盘子,现在放下心来,其实他都无需打开柜子看,他已经感觉到它在那里。这感觉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反正他知道圆盘子的位置,这是种奇妙的联系,它就像自己的某个器官一样存在着。
这种感觉以前是没有的,不知为何今天突然出现了?
醒来后时来新把这件怪异的事情细想一遍,还是不得要领。
别看他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副安分的样子,其实心里的那份兴奋和急切,直让他在被窝里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找出答案来。
可现在病房中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可能将圆盘子拿出来研究,只得压下心中的渴望,暂时搁下这事儿,这种焦急期盼而又什么都不能做的状态,真是太难受了。
刀伤在身,本应多休息静养的,他因为心里有事怎么也合不上眼,眼睁睁看着天花板在胡思乱想。
这时另一位护士来了,是来找他收住院押金的,之前时来新昏迷着办不了,院方收费处正着急催收。
让护士帮忙把卡取出来,过刷卡机签名,一下就划走两万块。他默默算了下账上的钱,暗自担心,住院每天花费都像流水似的,剩下这些钱不见得能扛得住。医院的账每天一结,下午就会打出来长长的清单,就防着有病人压款,该不会有一天没钱付账单了,要被医院赶出去这么倒霉吧?
眼下多想无益,只有见一步走一步。
走了护士又来了警察,这宗伤人案一直没有做伤者笔录,立不了案,因此警察一直在等着他醒来补上这个程序,同时也需要在他身上得到些线索,属于例行公事。
时来新当然配合,知无不言,一五一十将情况都如实说出来,不过他确实所知有限,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祸事为何而来,那些凶徒如果再见到倒是能认出几个。
警察离去没多久就到了饭点,护工给送来饭盒,闻到饭菜的香味,他的肚子不由自主在咕咕的叫,他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吃饭了。
什么伤后虚弱容易胃口不振,他一点感觉不到,让人把床摇起来,都不用护工喂,自己捧起来就吃,的确饿得狠了,手都在抖,旁人以为他是虚弱,他自己清楚,他是急食呢。
病号餐少油少盐,寡淡无味,可他吃得很香,才扒几口就整盒饭下肚,可惜量太少他连半饱都没有,说想再来一份,护士台回说医院的餐都是定好没多的,便说好下顿要订双份,在病房中人讶异的眼神中,又把护工送来的干面包吃掉。
饭后这段时间是病房一天中最热闹的,许多探望病人的都在这个时候来,不一会儿病房里就站了六七个人,分开几个圈在聊着,有人把电视机的音量又调大了,着实闹得慌。
时来新感到无聊,也不想和房间里的人应酬,干脆闭目养神,把这次遇袭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终于还是理清了一些思路。
拿刀砍杀他的这帮古惑仔,他敢肯定,他一个都不认识。至于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这些黑道中人,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种机会,此前他基本上都宅在家里,宅得很深,和外界是绝缘的。
这次伏杀究竟是谁指使的?
照正常逻辑来分析,有最大嫌疑的肯定是关风。
但直觉告诉他,这不像是关风的手笔。以他对关风的了解,这家伙的闷骚自恋性格,经常会体现在他的行事上,总带着那么一点矫情的味道。
虽然关风有足够的动机,但可以用的办法很多,直接拿刀砍人在他看来太低端,简单粗暴显不出他的品味。就他现在的能耐和影响力,他早就可以轻松地把时来新做了,但他偏不,他要用钝刀子把时来新一点点切了,欣赏时来新绝望的求饶才是他最喜欢的。
仇大到要废了他的,不会有太多的人。
于是他又换了个切入点来想,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在宁越市,对方肯定也找了他很久,最后只会在文慧和女儿身上打主意,知道自己终会出现在她们身边,一直耐心地守株待兔。
这不是中午才跟文慧见了面,马上就找机会动手,那这个人应该对自己有相当的了解,绝对是熟人。
他把范围缩小到了一个人身上,只要再确定些事情就可以定论了。只是不知手机丢去哪儿了,病房里没有电话,自己这样子想找个电话都很费事,干脆先放一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着急。
他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把伤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