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是不是太懦弱，别家的女子遇到我这种事，要么绞了头发当尼子，要么一头撞死保名节，我却想苟活于世。”
苏沫擦药的手一顿，收起药膏，往门口走去。
在跨出门的那一刻，小竹有些犹豫，再三思量，还是鼓起勇气，跨步走出门槛。
两人站在房门口，抬头看着月亮。
“小竹，人的一生会有黑夜也会有白天，你现在的处境乍一看，像是掉进了无尽的深渊，前方的路也是一片迷茫。”
“但是你抬头看看，哪怕是夜晚，也会有星星月亮为你指路，就算遇到了狂风暴雨，你熬过去，就是白天。”
“我会帮你，不是因为你是蓝儿的好友，而是觉得你是一个勇敢的孩子，敢于逃出困境，你以为遇到事情就寻死就是伟大吗？不，那是懦夫的表现。”
“人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才是最难的，同样活着才有希望，你要记住你没错，错的是卖你的父母，伤害你的鳏夫，还有这个时代禁锢在女人身上的枷锁。”
于小竹的眼神里渐渐爬上希望，又慢慢变成坚定。
“对，我没错，我只是想活着，我不想别人决定我的一生。”
苏沫的嘴角微微上扬，欣慰道：“好孩子，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等过几日看看那鳏夫如去你父母家闹，我们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好，我听大娘的。”于小竹郑重点头。
苏沫回家时，慧娘在院子里候着。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慧娘低头恭敬的上前扶住苏沫。
“奴瞧着老夫人出门，担心你回来时有事要吩咐，便在此候着。”
苏沫叹了口气，拉着慧娘在院子坐下。
“慧娘，以后你不必自称奴，虽然我买下了你们几人，但在我心里我们是合作关系，你替我干活，我付你们工钱，只要你们不背叛我，我也会好好待你们。”
慧娘眼眶有些泛红，当了半辈子奴才，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也慢慢敞开心扉和苏沫聊了起来。
原来慧娘十岁时就被父母卖掉，好在遇到了之前心善的主家，安稳度过二十几年，以为会一辈子这样，没想到又迎来变故。
不过总的来说，她还是幸运的，又遇上了苏沫。
眼看时辰不早，苏沫打发慧娘赶紧去休息，自己也回了房。
刚脱下外衣，房门又被敲响。
“哎，一天天屁事真多。”苏沫边穿衣服边抱怨。
打开房门，只见于成安惨兮兮的站在门口。
才短短几日，原本白皙的一张小脸已经黑了几个度。
“你又怎么了？”
“娘，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睡觉。”
于成安揉了揉发涩的眼眶，又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道：“娘，我错了，我以后都听娘的话，我不想再去干农活，我要去读书。”
苏沫不禁暗自发笑，她以为这孩子还能再撑个两天，看来还是高估他了。
侧开身子，对着于成安冷冷道：“先进来吧。”
进了房间，于成安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静静等着苏沫开口。
苏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后才缓缓开口：“你想清楚了？”
“娘，我想清楚了，我要去读书。”
苏沫朝于成安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去。
“小五，我是你娘，所有会惯着你，会给你反悔的机会，但是以后长大了，你做的每个决定，可能影响的就是一生，最后不管好坏，都不会再有人替你承担后果。”
“所有，你现在是真的想读书，还是只是受不了劳作的辛苦，你要想清楚回答，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于成安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读书让他感到痛苦，但是干农活简直要他的命。
看了看手上的伤口，还是咬牙道：“我想读书。”
“行，那我就送你去读书，过几日你二哥休沐回来，到时我一道送你们去书院。”
“谢谢你娘。”
“早点回去睡觉吧，明日就不用去庄子里了，这两天养养手上的伤，不然到时候不好拿笔。”
听闻不用再去庄子，于成安欢天喜地的离开苏沫的房间。
看着于成安的背影，苏沫暗骂一声：“真是的，净忙着开导别人，搞得像是人生导师一样。”
——
苏老头正美滋滋的泡着脚。
一天的疲劳被已经变冷的水温带走。
“老婆子，再加点热水。”
已经躺在床上的苏老太翻了个白眼。
“自己倒去，还真当自己是老太爷。”
听到老太爷三个字，苏老头笑的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虽然嘴上说着不让苏沫买下人，但是在听到春桃他们几个，一声声老太爷不停的叫他时，苏老头早已迷失自我。
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过上被人伺候的日子。
之前还想过要回自己家，现在这个想法早被他抛到脑后，就算他几个儿子来请他回去，他都还要考虑一下。
苏老头朝苏老太笑了笑：“你说对了，我还真是这个家的老太爷。”
同样还没缓过来的还有于成栋夫妇。
两人躺在被窝里你一句我一言的交谈着。
“孩他爹，以后你也要学着斯文些，要叫我夫人，我看大户人家都是这么叫的。”
“呵......搞得你见过大户人家的夫人一样。”
见于成栋质疑她，陈翠干脆从被窝里坐起来。
“我怎么没见过，以前咱两还没成婚的时候，偷偷跑去县城看戏文，那戏里就是这么叫的。”
于成栋被陈翠的话勾起了忘事，那时他爹还在世，家里有他爹和大哥顶着，他天天就是到处闲逛，日子过得潇洒。
虽然不识字，但也算一表人才，加上能说会道，倒也把陈翠迷的非他不嫁。
后来爹去世，家一下子夸了，自己却还是游手好闲，还好现在他娘又撑起了这个家，才有了现在的日子。
看着陈翠已经长了细纹的脸，一股愧疚涌上心头。
伸手一把揽住陈翠，拉到自己怀里。
“好，就叫你夫人，我的夫人快些睡觉吧。”
陈翠被于成栋突然的温情羞红了脸，俯身趴在于成栋的胸口，娇声道：“老爷，也不咱再生个孩子吧，大哥家马上就有四个孩子，我们才两个，到时分家产多亏。”
于成栋被陈翠的这一声老爷叫的心里痒痒，一下子就把持不住。
呼吸急促，拉起被子改过头顶：“生，现在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