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应德,天子制诏曰:西有秦伯,奉命讨贼,功勋卓著,保境安民。德性昭昭,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天子感怀其德,僭秦伯为秦侯,加姜城,召邑,咸阳为封邑。
令迁咸阳,赐“大弓”“金册”,永镇西北。外驱戎狄,内讨叛逆…钦此——”
秦无异代天子宣旨之后,同样满脸恭敬的双手举着诏书,而后小步捧到了秦寿的面前。
躬身低头秦寿口颂“谢大王隆恩”。
在接过那诏书之后,随即便将诏书递到一旁的咸宁手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随行左右的侍从分别捧上了金弓与金册。
秦寿从秦无异手中接过金弓,在将它递给一旁的白毅之后,刚刚准备继续去接金册之时,秦无异却是突然间跪倒在地。
秦寿见状吃了一惊,急忙伸手虚扶,疑惑的询问道:“司徒这是何意?”
秦无异闻言之后叩首道:“臣奉君上之命出使镐京,上不能达国君所托,下不能为秦国结公卿于镐京。智术浅短,德行浅薄。自觉不能胜任司徒之职。
今日斗胆,恳请君上,允臣一脉秦国太史之职。”
春秋时太史掌记载史事﹑编写史书﹑起草文书﹐兼管国家典籍和天文历法等。
虽然能够干实事,却并不是多么紧要的官职。
秦寿所在的大周,诸侯一般只有在拥有金册之后,方才能够有资格设立太史职位,用于记录国家史实。
太史在品级上不如六卿,秦无异明明刚刚立下了出使功,却突然间主动降职,旁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秦寿却是瞬间便想到了他这么做的缘由。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口中感叹了一句,随即上前将秦无异扶了起来,缓缓开口说道:“金册既然是族伯为寡人带回来的,便请族伯为寡人掌之。”
秦无异有子秦宵,当年因为与秦寿有伏虎之约,因此而结怨。
当年秦寿身份卑微,所以哪怕逼得秦无异狠狠教训了一番秦宵,并且将他禁足,实际上也还没有把这件事情翻篇。
毕竟秦宵当初可是在垂涎他家未过门的娘子,这种事,大多数男子恐怕都不能够真的咽下这口气。
在刚刚得封子爵的时候,秦寿还想过回到秦邑之后要好好教训一下秦宵。
然而在秦寿成为秦国君之后,身份地位与往日大有不同。
曾经对他造成威胁的秦宵,于他不过一蝼蚁而已。
把与蝼蚁之间的仇怨放在心上,这不是人君应有的胸怀。
为了当初的那么一点仇怨而睚眦必报,非但不能够树立自己的威信,反倒会让臣子们离心离德。
为了不影响秦国君臣之间的团结,秦寿没有秋后算账,甚至都已经开始淡忘这件事情。
但是在秦无异的心底,却始终记挂着这件事情。
他前往镐京,想方设法的与权贵结交,也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更重要的是为他的后人谋求一条出路。
然而,秦家对于镐京权贵来说,也如浮游蝼蚁一般,让秦无异深深的体会到,就算是他将儿子送到镐京,也绝不会有什么出路。
这一次秦无异出使镐京,为秦国带回了秦侯的爵位,还有金弓,金册,以及天子赐予的咸阳城。
这是一个足以让秦无异进爵一等的功勋,但是秦无异却并没有安然受封,而是主动选择了降职,求了一个太史的官职。
最为关键的是,太史是一个极为重视传承的职位,一般都是兄终弟及,父死子继,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皆为太史。
秦无异用自己的职位和功勋换取了一个秦宵在秦国出仕的机会。
秦寿虽然猜到了他的用心,却终归是没有拒绝。
一来是他确实已经不在乎秦宵这个蝼蚁一般的仇人,二来是秦无异的年纪太大了,以他的才能,也不足以管理秦池,秦邑,姜城,召邑,咸阳五个地方土地,更别提人民的教化。
秦国要推行新的土地制度,要大力发展教育,甚至是搞一个百家争鸣,如果没有一个能力出众的司徒主持,很有可能让他的百家争鸣沦为笑柄,甚至于国家有害而无利。
秦无异乃是秦氏主脉之一,曾经是秦氏族老,是秦寿在秦邑时最大的臂助之一,哪怕是他的才能有限,秦寿也不能够随意的撤换他的职位。
朝令夕改,同样也有损于国君的威严,甚至引发其他公卿的不满。
所以,而今秦无异主动提及,确实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在二人默契地达成了交易之后,秦无异便告辞离开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亚夫便带着王孙昊来见到了秦寿。
“姬昊,拜见亚父。”
刚才一见面,王孙昊便直接给秦寿施了大礼,口称“亚父”。
秦寿可没有认这王孙昊为义子的想法,急忙蹲下将他抱了起来,声音温和的开口说道:“王孙身份显赫,寿不过一外臣,不敢受王孙如此大礼!”
秦寿话音落下之时,那孩童却是奶声奶气的说道:“父亲说,昊儿年幼,需要一个依靠,所以,让昊儿拜秦伯为父,以子侄之礼侍奉秦伯。”
“啊?”
秦寿张了张嘴,却是没想到这是二王子早早安排下的。
他实际上很不想当这个亚父,但是眼前这个王孙现在虽然只是一个流落在外的王孙,但是他有一个好父亲,未来的前途却是不可限量。
如果两家真的能够结亲,对于秦国来说,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既然是汝父的交代,那寡人便托大,称王孙一句昊儿吧!”
王孙昊的小脸上露出了些许纯真的笑容,不知道他是为拜秦寿为父而高兴,还是为达成了父亲的安排而高兴。
而秦寿认下了这门亲戚之后,接下来却是又犯了难。
他是一个忙于国事的国君,又哪里来的时间去带娃?
秦寿不由得将目光看向李亚夫,而李亚夫在见到秦寿的目光之后却是一阵躲闪。
作为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让他提剑大杀四方,溅一身血,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但如果要让他去带娃,才想起了这一路的艰辛,本能的便开始发怵。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莽莽撞撞的少年径直闯了进来。
“姊夫,我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