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你感受过边疆的风吗,那是寒冷的,像刀子一样划过肌肤,你看没看过玉门的鹰,盘旋在空,自由放纵,你见没见过将士们战死沙场,击退胡匪,为保晋国这片天血流沙场,你没见过,但是你却是踏着他们的尸骨垒起来的高墙而行,你脚上沾着他们的血,你洗的掉吗?”
“阿政,我好累,这天下我打了八年。”
“你若是尚能念兄弟之情,便不要将我与我的父母同葬。”
“父母遗愿未成,祖代世辈基业毀于一旦,败于我手,我又该以何颜去入沈氏坟墓。”
温明政红了眼,“其实长陵,你可以不用死,只要你开口承认你有过想当君王的念头,我就能放你走……”
沈长陵大声打断道:“我沈家满门忠烈,赤胆忠心,绝无反念!”
沈长陵在温明政错愕的目光中端起那杯毒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皱着眉头道:“皇上就如此讨厌我,连践行酒都不舍拿杯好的。“
温明政红了眼,他犹如惊魂般叫道:“长陵!长陵!你快吐出来!长陵!快吐出来啊!长陵!我没想让你死!长陵!你怎么这么傻!我让你死你就死,你是傻子吗长陵!太医!快!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沈长陵一把拂开他的手,“阿政,别演戏了,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死,你这酒就不会下毒不是吗,终究是穷途末路,他日无归处,本以为到最后是王朝安稳,共看万古繁枯,可你偏要以死棋试忠骨,你以君心为赌注,君要臣输,臣别无退路了。”
“长陵,不是的,长陵,我们是兄弟我怎么肯定真的杀了你,我就是想让你承认,你有过当君王的念头,从小到大你处处都比我强,我不信你真的没想过自己当皇帝,长陵……”
“阿政,你知道吗,我阿娘就是饮鸩自尽的,她临死前告诉我,让我做晋国的将,替我阿爹把这天下打下来,我继承我阿爹阿娘的遗愿,所以我弃文从武,成了晋国第一武将。”
“我时常会想,我阿娘死的时候会是多痛苦,毒酒她都能喝的像茶一样,追随我阿爹而去,我有时候不明白,她为什么能为了阿爹舍弃年幼的我。”
“我现在才明白了,心死之人,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舍弃的了。”
沈长陵苦笑开口:“这烈酒,我祭那泉下烈骨忠魂,祭那故友知交,祭我阿爹阿娘,独不敬帝王温明政。”
“陛下替我告诉阿政,我与他虽是自小相识引为挚友,可我是大晋的臣,忠的是大晋的黎民百姓,我祝他长命百岁久居高位,但此次,我沈兰亭便不与他一路同行了。”
温明政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心痛无比的喊道:“一定要如此吗长陵!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
沈长陵坐在牢地看着那道身影,眼眸透过一缕凄凉和悲愤终是绝望开口,“你终有一天会知道,你当不得一个盛世里的明君。”
温明政站起了身,拂袖踏离几步,沉声道:“你宁愿死,也不愿承认你不想当君王是吗?”
沈长陵望着他那双满是权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从未想过要当君王。”
温明政僵硬的挤出一抹笑,他悲伤他难过,可最后还是甩手起身,“叛将沈兰亭,万死难赎其罪,已饮鸩伏诛。”
沈长陵耳畔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每每想闭上眼都忍不住再睁开,直到眼皮子越来越重,重似千斤,再也没力气抬起来。
“早知这样,还不如战死沙场……”
“八年了。阿爹阿娘,这晋国,我不想再守了。”
沈长陵死了。
死在了新皇登基日,死在了新国第一年,成了新朝的第一捧灰。
温明政登基后改国号为文晋。
文晋第一年。
百姓皆知镇国大将军沈兰亭谋权篡位,事败之后饮鸩自尽,一夜之间,他成了万人唾骂的叛臣。
大西域国彻底归顺晋国。
同年,北陵叶晋安关闭道观,解散弟子,自此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