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亭十二岁心境。
天晋四十六年,沈将军府。
“阿娘,你别离开我……”
沈长陵怀抱着沈夫人,沈夫人显然已经喝了毒酒,满头汗水,脸色苍白,吐出来的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衣。
“长陵,阿娘不能陪你了……”
沈长陵呜咽的哭着,抱的越发的紧:“不会的!阿娘不会死的,阿娘你等着,我这就去请郎中来救你!”
沈夫人摇摇头阻止道:“不成了……长陵,别白费力气了,阿娘心已经死了,阿娘不想活了……”
“没想到我与将军夫妻恩爱十三载,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别离……”
“长陵,你阿爹孤军奋战,以寡敌多,绝地反击放手一搏,直至粮草耗尽,士卒死伤殆尽,英勇就义,终是为国捐躯,他是个大英雄!”
沈夫人悲痛欲绝,颤抖着出声:“将军啊……”
“烈风浴血的留存,敌国度不过的秦川,将军终是赴了鬼门关……沈重山是惊艳晋国的刀刃,是天地难容的孤魂军,是金戈铁马难破的盾,是征西的将……”
沈夫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声音也越发轻:“来,长陵……给你,这是你阿爹的东西,你戴着他,替你阿爹完成他未完成的遗志,把这天下打下来,守卫晋国的疆土,保家卫国兴邦……”
沈长陵早已经涕流满面,他接过阿娘手中的幽绿的圈戒,那圈戒上的温度烫的他手心发麻,“阿娘,你放心……长陵会完成阿爹的遗志,誓死保卫晋国的河山……”
沈夫人倚在沈长陵的怀里,望着天空喃喃道:“河山啊……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将军终是为晋国戎马一生……”
余晖尽没,几只鸟雀横渡苍空。
“长陵,你记住,这世间有一种将领,他们年轻且志向远大,他们惊艳天下,但是也有一种将领,这一生都拿命保卫国土,他们永远忠于天下,是忠烈之士。”
“阿娘,长陵记住了……”
沈夫人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吐出大口鲜血,用了最后一丝力气伸出一只手,抚摸沈长陵的额头,泪流满面。
“长陵乖,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长陵不停的摇头,嘴里大叫道:“阿娘,你别死,长陵不要你死,阿娘你和阿爹都走了,长陵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长陵,乖孩子,阿娘对不起你,阿娘要丢下你去找阿爹了……”
沈夫人的语气越来越轻,她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嘴里呢喃道:“重山,我来找你了……”
她的手最终还是垂了下去,没了气息。
那日,阿娘砒霜落喉,举杯笑饮,肝肠寸断,血染白裙,令他一日不敢相忘。
白丧服,两道棺,宫乐者齐鸣乐,黄纸漫天,哭泣声哀哀。
一干人等均着白衣麻布,九步一叩,以做孝之。
令牌上刻得亡者谥号,晋国征西将军沈重山,沈重山之妻沈氏。
吊丧者念着悼词,礼葬完成。
沈长陵跪在牌位前,垂首用手指描摹那枚圈戒,守着灵柩,只有温明政陪他从天黑,坐到了天明。
老奴走了过来,示意温明政该回宫了。
温明政摇了摇头,看着沈长陵道:“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长陵。”
沈长陵听见秋风扫落叶的声音,时间如水流逝,他也听见了阿政说要在这里陪他。
他最终还是哭出了声。
温明政扶着他的肩头,“长陵……”
沈长陵说:“阿政,我没有阿爹和阿娘了。”
沈长陵说:“我阿爹是英雄,受万民爱戴,我阿娘是烈女,她为我阿爹殉情而死。”
沈长陵说:“阿政,我不想习文了,我想习武,我要替我阿爹打天下……”
沈长陵说:“阿政,你不是要当皇帝吗,我做你的属下,我要当将军,把晋国的天下打下来。”
沈长陵说:“阿政,我要当晋国的将,我要当金戈铁马的盾,我要做天地难容的孤魂军!”
征西大将军沈重山以身赴死,沈夫人为爱殉情,只留下一子,后该子继承其父遗志,弃文从武,替父从军奔赴战场,从此扬名立志。
昔日长安城游手好闲的将军之子,放下了手中的笔,学着父辈的样子提刀握剑,只为用性命赌一把山河安。
北风吹得凛冽,寒彻了十六州每寸土,剑指它方,刀光照破万里山河的做骨,至此空余躯壳温热,一腔热血洒山河。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沈长陵耳后,他听见了战场上将士们悲惨的呐喊嘶吼,却不曾回首。
原来,在战场上拼命是这样的感觉。
是热血的,是一往无前的,是无畏无惧的,是撼天动地的!
阿爹,长陵懂了。
逐鹿江湖中原乱,胡匪望长安。
“贼奴,我等手中刀未断,尔等休想过这雁门关。”
杀敌!
孤魂军如同海啸狂潮,和大西域胡匪凶狠地撞在沙场之上,长枪与弯刀铿锵交错,热血喷洒漫天,孤魂千里哀嚎。
战鼓擂破,战旗跌落,烽烟四起,马革裹尸,疾风裹抉沙粒。
但沈长陵没有退缩,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杀敌!
杀敌!杀敌!再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