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可以吗?”
叶窈娘第一次被别人主动要求进心境,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还带有一丝……冒昧?
“自然是可以的,叶姑娘不必担心,我既主动让你看,就说明我已经放下了。”
见叶窈娘还有些犹豫,花想容便直接开门见山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看了我的心境后就会知道这恩怨为什么解不开。”
没错,她所了解到的关于花想容的一切都是听别人说的,而并非她自己所看到的。
要了解一个人,必须亲眼看到才算了解,光用耳朵听确实是不行的。
叶窈娘妥协了:“好。”
她从怀中掏出纸符,画了无止境符咒,食指中指夹着无止境符,竖在面前,闭眼用意念催动法力。
“化境皆空,众生沉沦,镜花水月,永无止境。”
念罢那符顿时通体白光,灵力四射,包围了她整个人。
一阵头晕目眩。
再一睁眼,她已经到了花想容的心境里。
这次,是她自己,沈兰亭没有跟来。
心境没一会就运转了起来。
“快点洗,别偷懒。”一个丫鬟坐在长椅上,她嗑着瓜子烤着火炉,那炭火烧的如此之旺盛。
她目光紧紧盯着一个看起来瘦小且穿着单薄的小女孩,督促她用冷水洗衣服。
这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被冻得瑟瑟发抖不停哈着热气暖手,浑身僵硬,意识已经有些不清。
她是花想容,这是她儿时的心境,她现在,是晋国的大公主。
“可惜啊,你有那公主身没那公主命。”
丫鬟讥笑一番:“你母亲不过是个连我都不如的贱丫鬟,得太子一夜宠幸已经是天赐隆恩,可惜她没那福份,肚子不争气生下你这个赔命货。”
“如今太子殿下即将登基,这江山马上就换了主人,你也别指望太子殿下登基后会把你从这冷宫里放出来,我告诉你,他永远不会来看你,你和我一样这辈子都别想出这冷宫,永远都别想!”
原来,这里是冷宫,花想容的幼年就是在冷宫里度过的。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可她看见花想容这个样子,心里难免还是忍不住怜悯起来。
叶窈娘正认真看着,小花想容原本在洗衣服,不知为何画面突然跳转到了屋里。
此时画面变成了小花想容躺在床上,似是被谁抱了进来,叶窈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决然离开的身形是谁,只看见一抹金甲战袍。
大概是花想容不想让叶窈娘看清那个人是谁吧,这其中的片段应当是花想容有意识跳过的。
没一会屋子里来了一个男人,看起来有些生气,仿佛和谁吵了一架。
这人仪表堂堂,一身尊贵,与这破败不堪的小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就是花想容的父亲,温明政。
这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还没有登基,应当还是太子,叶窈娘也是第一次见他。
温明政表情冷漠的瞥了花想容一眼,然后吩咐太医来给花想容诊治,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刻钟。
这么敷衍的态度,连演戏都不愿意演吗?
好歹也是亲生的,即便是不喜欢也用不着这样对待吧,好歹是个孩子。
小花想容躺在床上,不知是害怕还是难过,眉头紧皱着,小手攥的紧紧的。
叶窈娘已经可以猜到后边的画面都是些什么了。
果然,画面一转,竟然到了春天。
这次直接来到了和亲大典。
是了,花想容要和亲了,现在已经十六岁了,不过刚及笄,温明政便迫不及待的把她嫁出去了。
和亲大典正常举行,花想容一身嫁衣蒙着盖头,叶窈娘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过,她定是绝望极了吧。
一个人嫁到了那么远的大西域,人生地不熟,没有靠山也没有认识的人,定是无助且害怕的。
那龙袍加身的人正坐在高台之上,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看完这场和亲仪式。
这个时候的温明政应该已经登基很多年了,皇位是坐稳了,他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成熟且沉稳了很多。
不知道为何,叶窈娘看见这张臭脸就想上去给他一拳。
但是她不能,因为这里是心境,动手心境就碎了。
而且,她是平民,温明政是天子,她怎么能对天子动手。
看着看着,画面开始有些模糊了,想来是法力不够了。
剩下的情节叶窈娘都已经知道了,花想容到了大西域后那位新郎暴病而死,花想容千里迢迢的被送回了晋国。
果不其然,这画面直接转到了花想容被送回晋国。
花想容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温明政。
他看花想容的那个眼神分明是嫌弃且厌恶的,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那种眼神?
比小鬼君的父亲更甚。
太可气了,叶窈娘已经想冲上去暴打他一顿了,但是她生生忍住了。
她看到花想容再次被送入了冷宫。
这冷宫,便是她从小过到大的地方,也算是她的家了。
她明明才十六岁,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可是那眼神,却是黯淡无光的,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叶窈娘狠狠的动容。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花想容说这恩怨解不开了。
如果是她,设身处地的换一下,叶窈娘一定会杀了这个狗皇帝报仇。
花想容没有杀他,大概是因为黎明百姓还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吧。
她可以不要父亲,可是百姓不能没了主君。
父亲不是好父亲,君主却是好君主。
花想容的胸襟真的是很大,她没有拘泥于自己的仇恨之中。
画面再次切换。
花想容又要嫁人了。
她穿着一身大红婚服,腰间束了金色,黑发用华丽的金冠固定着,凤冠霞帔,红唇凤眼,让人忍不住叹一声世间真绝色。
花想容穿着嫁衣,明明那么美丽,可是却要嫁给一个老头。
叶窈娘攥紧了手指,替她感到深深的悲哀。
是女人的悲哀,也是这世道的悲哀。
她陪花想容嫁了两次,陪花想容走了两遭,她尚且都哀伤至此,更何况作为本人的花想容呢。
她这次,是嫁给那个老头作妾。
可笑,真的可笑至极,明明是一国公主,却从没有过公主的待遇,还要嫁给老头作妾。
这老头何德何能,他配吗,他凭什么娶花想容。
她看见那老丞相缓缓走来,身着婚服,一脸贱淫,年龄大概六七十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果然是老到掉渣,比温明政还老,给花想容当爹还差不多。
可是花想容还是嫁了,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一味的任人摆布。
叶窈娘忍住了无数次想拉花想容离开的冲动,可她还是眼睁睁看着她上了轿子,拜堂成亲,在那偌大的丞相府给一个老头子当妾。
可她是公主啊,公主怎么能给别人当妾呢。
没有媒人、没有亲友、天地作为见证,他们拜过天地,拜过父母,夫妻对拜,喝了合卺酒,一起走出大堂。
屋内映照着两人的背影,烛火通明,那样刺眼。
不知为何,他们在新婚之夜吵了起来,那个老丞相好像要动手掐死花想容。
花想容仰着头临危不惧,眼神中没有一丝的害怕。
他们为什么吵起来?丞相又为什么要动手掐花想容?他们在吵着什么?
看到这里,叶窈娘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她的法力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先前已经用过一次无止境了,一天之内使用两次,已经到了极限,心境开始模糊。
不行,她还没看完,现在还不能出去。
叶窈娘必须把心境看完,她想知道他们两个因为什么吵起来。
“是你弹劾……害死……我要杀了你……”
“你……贱女人……竟然敢……”
丞相害死了谁?
花想容杀谁?
心境已经开始模糊了,断断续续实在听不清楚,叶窈娘只能模模糊糊听见这几个字,急得她直跺脚,连忙结印,使用为数不多的法力撑住心境。
“那又如何?你这个贱女人,我要杀了你。”
老丞相死死的掐着花想容,青筋暴露眼神狠毒,可见力道之大。
花想容被掐的头发散落,奋力挣扎。
“哈哈哈哈……你已经回天乏术了,没救了,今夜你必死无疑!”
她说完这句话,那丞相突然吐了血,瞬间倒地,没了气息,死不瞑目。
花想容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你下去陪他吧。”
这是叶窈娘意识消弭之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