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之时,整个长安昏暗的夜色里泛起了潋滟灯火。
遥望长安,东风夜放花千树。
相比长安街的热闹繁华,皇宫里虽灯火通明,气派中却又带着一丝阴森。
忽而,一阵鬼风吹过,整个皇宫的灯瞬间都被吹灭了。
昏暗的殿内,一双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将熄灭的烛火重新燃起。
可是那烛火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刚燃起却又再次噗的一下熄灭。
随后他叹息一声,拿出火折吹了吹,将那张黄符伸入火苗中焚烧殆尽。
整个皇宫传着女子吟唱声。
“啦啦啦……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啦啦啦……”
阴森又恐怖。
夜色茫茫,树风抖撒,天边似藏了黑墨,浓稠深沉。
道观里,一个红衣女子端正坐在那里,清冷的白烛光一晃一晃打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昏幽。
她皮肤白皙,没有瑕疵,轮廓线条虽凌厉深邃,但在烛火的照射下看起来反倒温润柔和。
那女子闭目凝神,浑身散发着沉着冷静的通透感,孑然独坐于夜。
突然,她好像感觉到什么般,轻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缓缓睁开双眼,沉默不语。
而后她犹豫一下,拿起桌上那瓶桃花酒,呼一声吹灭蜡烛,紧接着身形一晃。
就这样凭空消失在道观里。
皇宫。
温玉舟烧了那符咒后便知叶窈娘会用北陵召神术出现。
可他如今亲眼见到,还是有些许惊讶。
叶窈娘出现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几乎就是符咒烧毁的瞬间出现的。
北陵召神术,果然名不虚传。
叶窈娘呈单腿跪地的姿势出现,手底下是金光闪闪的阵法,她就是被这法阵召唤进的皇宫。
她站了起来,那法阵瞬间就消失了,屋内又恢复了原本昏暗的样子。
殿内虽昏暗,可叶窈娘还是能借刚才法阵的光芒分辨出在站在她身旁的是温玉舟。
“温公子,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温玉舟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叶窈娘顺着方向望过去,果然偏殿内漆黑的角落里有她要的东西。
她毫不客气的走过去,那只鸡被她的身影吓的嘎哒叫一声。
“够肥。”叶窈娘拎起那只毛发红黑旺盛的肥鸡。
“温公子,太子殿下今晚可有按照我说的遣散了皇宫里的人?”
“叶姑娘放心,太子殿下已经下过令,所有人都已移至西行宫殿,现下,这皇宫除了你我,已经是一座空城。”
“那就行。”叶窈娘满意的点头。
她这么做的目的其实不是怕他们打扰她除鬼,而是怕那些鬼伤害到他们。
毕竟鬼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若发起疯拿必定会殃及无辜。
她除鬼的前提条件,就是不能伤到旁人。
此时温玉舟递给了叶窈娘一份精致的卷轴。
“叶姑娘,你要的皇宫地形图。”
“哦,对,差点忘了。”叶窈娘伸手接了过来,麻溜的打开看了几眼。
够详细的,连皇宫内有几个茅厕都标的明明白白。
这温公子办事还真是利落。
“叶姑娘你……”温玉舟原本想说什么,被叶窈娘毫不留情的打断。
“温公子放心,我既答应帮皇室除鬼,便说到做到,放心交给我。”
叶窈娘收好卷轴,一本正经的说道。
她已经准备好了,她把师父传给她的符咒都带在身上了。
今夜除鬼,势必完成任务。
要不然那黄金万两可就打水漂了。
温玉舟点了点头,没有再过多言语。
叶窈娘淡淡开口:“现下皇宫很危险,温公子不妨也撤离皇宫?”
温玉舟摇了摇头:“无妨叶姑娘,我躲在这里不出来便好了。”
叶窈娘点点头:“温公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切记不要出门。”
她交代完,然后拿起东西拎起鸡挥挥手转身走了。
温玉舟负手而立,心事重重的看着叶窈娘远去的背影。
“这花公主唱的歌蛮好听嘛。”
叶窈娘寻着歌声,又按照地图的指示,一边走一边听着歌。
皇宫好大,大到叶窈娘不看地图就会迷路的地步。
皇宫里的人还真是有钱,住的地方都修这么大,可怜她叶窈娘住在那小小的北陵道观,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宫殿。
叶窈娘拿出临进宫前带的那瓶桃花酒,豪迈的一口气把它干了个精光。
所谓醉酒壮人胆,今日她势必拿下这只鬼。
借着酒劲,叶窈娘离那歌声越来越近。
不知为何她感觉出那歌声里透着一种莫名的凄凉。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啦啦啦啦……”
只见女人一身白衣,皓腕胜雪,乌发如云,眼眸水光潋滟、媚眼如丝,一双勾魂的桃花眼。
只一眼,就能让人完全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果然是个煞鬼。
叶窈娘心想这下棘手了,她从来没除过煞鬼这种等级的鬼。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唱罢,她转眸看向叶窈娘:“你来了。”
这语气,仿佛是专门在等叶窈娘一样。
“花想容公主。”
叶窈娘站在那里,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
好美一张脸。
她想起白天温玉舟讲的这花想容的遭遇,很难想象这么美丽的女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看起来这般破碎不堪。
“公主?”她轻声哼笑:“好久没听到别人这么喊我了。”
确实如此,她已经死了六十年了,孤魂野鬼在阳间飘荡。
谁还会记得有她这么一位公主?
“你是北陵阴阳师?”花想容看见了叶窈娘那身熟悉的红色道服。
“你师父怎么没来,那老头莫不是死了?”
她尚在人世时,曾经见过这身红色道服。
昔日的长安四大天师极富盛名,何等风光,乃天下阴阳师之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连她这个未出过冷宫不受宠的公主都知晓这长安的四大天师。
那时,那长安四大天师都还很年轻,他们也都是二十岁左右出头。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几个老头终究也还是老的老,死的死。
她也老了。
“我师父他老人家出去云游了,我暂代师父进宫。”
“就你?”
花想容坐在那里细细打量着叶窈娘:“长得倒是不错,未满十八岁?”
“花公主谦让了,我今年刚好十八。”
“十八岁……”
她喃喃自语:“我和亲那年也才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