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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醉生梦死(1 / 1)


老乡老板发现谢萼不仅长相漂亮,还能说上一两句流利的英语时,就开始安排谢萼跟他一起学跑业务见客户来。可是谢萼不善言辞,很少说话,最多也只能拿拿文件端茶倒水,在饭桌酒局上更是滴酒不沾,完完全全充当着个大花瓶的角色,不过大花瓶也好,自从老乡老板身边有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大花瓶助理,偶尔还能解决几个英文单词,谈客户都大胆自信了很多。

这一天,老乡老板亲自带谢萼和一个客户谈单,这客户前前后后见了两三次都没签成,最后一次谈了一下午还是停留在最后一步:等对方签字。

谢萼知道这肯定是个大客户,老板折腾了三次都没放弃,最后弄到酒桌上,硬是把一向酒量大于斗面不改色的老板喝的面红脖子粗的,跟随的乔经理早已被喝下阵去,客户依然纹丝不动,谢萼眼看老乡老板也快要扛不住了再喝一杯肯定就会倒下,忽然就不由自主地猛地站起来挡下了再次敬来的酒杯。

“老板今天身体抱恙,这杯我来代喝。”

她一仰脖子就将一杯白酒喝见了底,这一下把全场在座都惊掉了下巴,老乡老板和乔经理一下子从麻醉的酒精中惊醒。谢萼喝完后似乎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只是,她之前看到他们灌老板的酒不知怎么就想起当年童笑微喝掉一斤白酒的事来,已是很久远的事了,怎么就突然在脑中想起,促使她做了刚才惊人之举,她曾经一次次在脑海中描绘的画面怎么就突然运用到了自己身上了,她完全是下意识之举,别人都是喝完酒后才醉,她怎么喝酒前就醉了呢?以至于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

“哇!谢小姐好酒量,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大老板客户鼓掌称赞,“来,我亲自敬谢小姐一杯。”

这下好了,自己打开的是泄洪闸那放出来的可不是小桥流水。反正喝一杯是喝,喝两杯也是喝,谢萼在众目睽睽下又干了一杯,她的胃开始灼烧起来,心里依然在想着当年童笑微喝了一斤白酒惊艳全席的事,今天自己也借机尝试尝试。见自己还没倒,干脆一鼓作气,喝到倒下为止,她又回敬了大老板客户一杯,她连干了三杯,这杯“回马枪”彻底把大客户老板干傻眼了。三杯酒下肚,谢萼就开始感觉到头重脚轻了,就像赵飞燕跳掌上舞,要飘飘然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缥缈恍惚,然后有人扶着她跌跌撞撞向洗手间走去,这扶她的人一开始好像是乔经理,后面好像换成了酒店的服务员,她在洗漱间呕吐了一大堆未消化完的食物,将胃吐了个空。后面她就意识模糊,什么都记不得了。

当谢萼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晌午了,她发现自己是躺在酒店的房间的大床上,她迅速掀开被子检查,衣物完好,竟然都还和衣而睡,身体也没有异样疼痛,她舒了一口气,再检查房间,也没什么异样,手机和包都在身边,什么都没有动也没有少。只有空空如也的胃让她感到难受,她要起来洗漱一下然后再吃点东西。昨天晚上的酒局最后怎么回事?她在脑海里思索着,很多都想不起来,她只记得她干了三杯酒,头还是有点胀痛。

她刚洗漱完毕,老乡老板就打来电话,老板在电话那头非常客气地说:“丫头,你醒了啊!昨晚把你喝倒了,对不住你,你喝醉了不方便送你回家,就给你在酒店开了房间,我跟酒店服务员都打好招呼了,其他你都不用担心,今天给你放一天假不用来公司上班了,你叫个车回家好好休息吧。”

“谢谢老板。”谢萼挂完电话吐了一口气,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下楼去前台退房的时候,她撒了个谎,谎称她手上戴的手链不见了,因为昨晚是别人送她来的,她不清楚是落在路上还是别的地方了,房间找了一下没有,她要看一下昨晚的监控。经过一阵软磨硬泡,前台小姐得到经理确认后,才同意给她调取了监控,她快进滑看着从老板和经理送她进来到把她扶入房间,快速出来后,果然再没有其他人进出她的房间了,她终于放下心来。

“可能是昨晚吃饭的时候在饭店掉的,不好意思,麻烦了,谢谢。”她谢过前台小姐,向外面走去。

她没有回去休息,她吃了点东西就去公司了,没有家人的家还不如有同事的公司更让人有向往。

刚一踏进公司,立马就引来同事们的围堵。

“叮当”迎上来冲她竖大拇指:“女中豪杰,厉害厉害!”

珊珊热情地过来挽她的手臂:“听说你昨晚把‘大酒桶’给灌倒了?”

谢萼心想明摆着我是被人家给灌倒了啊,只有乔经理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正儿八经的消息:“恭喜你!‘大酒桶’被拿下了,单子签成啦!”

同事们都欢呼着,谢萼想着:自己醉酒也值了,能喝酒还真能好办事,难怪当年童笑微那么能喝,hurry 总是和她在一起。一想到hurry,谢萼心里又酸楚起来。

“吆!不是给你放一天假回去休息的嘛。”老板听着热闹声也赶来,一看到谢萼笑呵呵地说。

“我待在家里和待公司一样。”

“人家单身,没有男朋友要假期也没用。”珊珊一针见血。

“那赶紧找一个,我看我们公司小伙都还不错,近水楼台先得月。”老板居然向公司里的男孩们望去。

谢萼哭笑不得。

“我们公司不行,资源太少了”。还是珊珊善解人意。

“昨晚是得感谢谢萼,救了我一命。”老乡老板又继续说,“给我挡了三杯酒,三杯,白酒。今天晚上公司聚餐!”

“哦,今晚只有谢萼可以不喝酒。”老板又补充道。

同事们个个雀跃欢呼,谢萼心里惭愧:昨晚哪里是要给老板挡酒啊,就是那一瞬间,不知咋的就想起来童笑微喝一斤白酒的事,就鬼迷心窍去代老板的酒了。

老乡老板的公司虽然不很大,员工也不很多,但是大家都相处融洽,同事关系简单,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加班加点的疲劳和压力,工作环境舒心愉悦,也是非常好的,工作之余,谢萼还可以继续完成学业,把大学的课本看完。

周五下班后,陈姐给谢萼打来电话,告知她这个周六上午不用过来了,下午晚点再过来。谢萼答应着,猜测着是不是这段时间齐奇的爸爸回来了,因为最近有几次在陈姐家总是看到了陌生男人的东西,香烟啊、外套、鞋子啊,之前想必是不常在家所以东西都整理收起来了,现在男主人回来了所以才摆到眼前。

下午谢萼去陈姐家,一进屋换鞋就瞥见一双原本收在鞋柜里面的男人拖鞋,被整了出来随意摆在眼前。

“小谢老师,我这次作文老师给了 95 分。”谢萼一进门,齐奇就急急从楼上跑了下来,给她送喜报。

“是吗?那太好啦!你进步啦。”谢萼在门口换好鞋。

“你的功劳,我得奖励你。”

“吆,你奖励我什么呀?”

“奖励你请我吃肯德基。”

“啥?这是奖励我还是奖励你?”

“奖励你。”齐奇嬉皮笑脸跟在她身后。

“得,我请你吃肯德基是我的荣幸,感谢你奖给我的机会。”

“嘿嘿。”

“想吃肯德基是吧,先把今天的功课做完。”

“遵命。首长!”齐奇开心地向楼上跑去。

谢萼见客厅十分凌乱,茶几上有用过的水杯,烟灰缸里存着没有倒掉的烟头烟灰,沙发上毛巾毯靠枕乱七八糟,谢萼便开始收拾整理起来。就在她整理沙发时,从毛巾毯里掉出来一块重物,谢萼一看是一只男士手表,还是卡西欧的。

齐奇的吗?他戴这么好的手表?可能是他爸爸的吧?谢萼一边想着,一边就将手表放到茶几上比较显眼的位置,以免能轻易发现。

“报告首长!作业已完成请您检阅!”齐奇扒在楼梯上冲谢萼龇牙咧嘴。

“这么快!”

“是呀,奋笔疾书,等着你请我去吃肯德基呢。”

谢萼随他上楼检查他的功课。

“最近,你爸爸回来了吗?”谢萼不经意问道。

“没有呀。”齐奇一脸漫不经心。

谢萼心里一惊,不好再问,齐奇却不屑说:“管他呢?永远不回来才好。”

谢萼愕然。

暑假就快要过完了,谢萼的这份家教工作也快结束了,她和这个浑小子是不是也要形同陌路了?

“走吧,带你去吃肯德基,就算为你迎接新学期的到来。”

“太好了!”齐奇手舞足蹈起来,“等一下。”他叫住正要起身的谢萼。然后从书架上取下他的小提琴,又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落地窗前的书桌上。

“今天我给你拉一首新曲子。”他冲谢萼咧嘴一笑。

谢萼便又坐了回去。

他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调整呼吸,眉头锁起,双目微闭,表情严肃,一个音符缓缓地拉出,就进入了状态。他的脸映在窗前的阴影里,他的背后却是光芒万丈,他坐在窗前的投影在房间里飘逸起来。

这本是一首大提琴曲子叫《殇》,又名《光影》,小提琴演奏也毫不逊色,谢萼不知道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少年,为何总是拉出这些凄美忧伤的旋律。

世间的苦楚岂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够感受的?

人生无非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六道轮回终成枉然。

光影在拉扯,流年不逝。梦的城堡和现实的浮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外面的天似乎阴下来,没有阳光的天空少了骄纵,世界似乎在忧伤,大玻璃窗外远远可以看见江水平静如带,曲终人未散。

为了缓解氛围,谢萼不希望格调这么忧伤,故作轻松:“太美了!好听。”

齐奇却朝她噘了噘嘴:“你居然没感动哭?”

“呃——”谢萼顿了顿,缓缓地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不去上 S 大,说不定还会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呢?”

坐在窗前的少年放下琴,叹了一口说:“我不可能不去考 S 大的,S 大一直就是爸爸妈妈给我定的目标,也是我自己的奋斗目标。”

谢萼方觉失言,愧疚道歉:“我说错话了,你有志向当鼓励,而且你这么聪明肯定很轻松就能考上 S 大的。”

“没关系的啦!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

他一屁股跳下来,走到谢萼跟前把琴递给她:“该你了。”

谢萼望着他。

“你今天还没练琴呢?”齐奇知道她非常渴望这把琴。

谢萼从他手里接过琴和弓,摆好姿势,呼气吸气,练习着她学的那首《思乡曲》,齐奇在旁边指导着音准和节奏,一连让她练习了好几遍,直到自己满意。

“你进步比我快,看来我这位老师要比你这位老师教的更好。”齐奇得意洋洋。

“是,你是位好老师。”谢萼满足他的虚荣。

一下午美好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外面热浪逐渐消退,谢萼带着他去吃肯德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子今天太兴奋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对她说了句话:“和小谢老师在一起,学习都变得这么有趣了。”当时,齐奇正拿着个炸鸡腿,冲着她开怀地笑。多年后,谢萼想起这句话仍然在心里占着很重的分量,还有当时这个男孩拿着炸鸡腿的样子。

她可以让这个男孩和自己在一起是开心的,可是她却为什么让季铭还有 hurry 那么痛苦?

吃完肯德基后,齐奇又执意要去乌江大桥,谢萼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去,夏夜江边散步挺好的,远离城市喧嚣,江风吹来,那些华夏五千年的流芳,钻木取火、结绳记事还有这后现代的文明,恐怕都不及宇宙之眼里的一粒沙子。谢萼想起 hurry 送给自己的那首爱情诗:“牵起你毛茸茸的手,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叹着几十年后都是宇宙中一粒尘埃还会不会相遇。

齐奇一直向桥中段跑去,谢萼在后面走的筋疲力尽,这座大桥全长有两千多米呢,谢萼真害怕他一口气跑到对面,他每向前跑一段就停下来对着江岸望一下,一直跑到大桥中段部位终于停下,等着后面气喘吁吁的谢萼赶来。

“你看,在这个地方还可以看见我家小区。”齐奇指着江岸边他家的小区方向说。

谢萼只看到一片灯火璀璨。

“你知道哪扇窗户是我书房的吗?”

谢萼摇摇头,她连整个小区的轮廓都看不清哪里还能瞅见他的书房,他的窗?

“我现在也看不见,但是我在我的书房里的时候,却能看见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可现在我站在这个位置却看不到我的书房,你说奇怪不奇怪?”

“奇怪。”

“那为什么呢?”

谢萼愕然,这是一个高深的问题,极富有哲理性啊!

齐奇俯在桥栏上低头望着下面呜咽的江水,还有呜咽的船只。江风扑面而来,大面积抚摸着桥上过往的车辆和行人,现代化的建筑物让人无法深刻感受“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意境。他在寻思着哪扇窗户才是自己书房的窗户,她在思考那个叫义城的小城此时正在哪个方向?

谢萼想起逃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在那个夜晚遇到的一对年轻的母女,给她资助的五十元爱心款,她下意识又捏了捏衣角,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三年了,她的弟弟季铭是否还活着?还有hurry,他此时此刻又在哪里?在做着什么?他有没有像自己想他一样想过自己?她的心又苦楚起来。而现在,在她身旁的这个少年又在想着什么?

此时,这座乌江大桥,人类文明的呈现,两个文明后现代的人类正各自想着心事。

“小谢老师,谢谢你晚上陪我出来,我们回家吧。”这是个好少年,知晚当归。

两人想完各自的心事,一同往回走去。脚下的江水“呜咽”着奔腾着流向远方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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