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并不知道我们会相遇,也并不知道这样的相遇会牵绊永远,更不知道是否能够相守相依。
在苏依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她已考上了音乐学院了,她的爸爸妈妈特地从国外赶回来,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舞会,一个化装舞会,让她遇见了他。
爵士乐,灯光璀璨,五彩斑斓,投下的光影宛如一潭幽暗深蓝色的湖水流淌在殿堂中央,高脚水晶杯垒成金字塔,上等的葡萄美酒从顶层的杯中倾泻直下,多么美的格调。同样五彩斑斓的糕点、水果诱惑着人类的味蕾。
这里有着一群认识的和不曾认识的人,他们谈笑风生,他们举杯畅饮。
吴倩倩挖着蛋糕上的花朵和吉祥图吃着,冰阳被奶油撑得发腻,戴着面具的服务生给她们端来果汁。
苏依穿着晚礼服头上戴着王冠宛如一个高贵的公主,正和她的家人们坐在一起。她的爸爸挽着个金发碧眼的时尚女郎,同样她的妈妈也搀着一个大胡子老外,他们竟然能愉快地交谈着,偶尔对饮一下。她却很少说话,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幸福的微笑。冰阳远远地关注着她,她没有过去打扰她,就让她和她的亲人愉快地坐在一起吧,就让她和她的亲人尽情地畅谈着吧,就让她充分地享受着这样的时光吧,毕竟,不常有;毕竟,不知何时再有。
一个兔子面具走过来,当他把兔子推到头顶上时,她们才发现原来是季铭,冰阳哈哈大笑,她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像一只兔子。她忍不住去拧他的鼻子,季铭微笑着看着她,只要她开心就任由她放肆好了。
“姐姐,怎么不去跳舞啊?”季铭递给冰阳一只狐狸面具,“戴上挺好玩的。”
冰阳套上狐狸面具向四周望去,整个屋子里面都是猫啊、狗啊、熊啊、猪啊、孔雀、猴子。“怎么成了动物园了?”冰阳觉得真是有趣,忽然她晃到了一张咧着血盆大口的大灰狼面具。冰阳着实吓了一跳,摘下面具撅着嘴说不好玩,不好玩。
祝辰星也手中勾着一张猫头鹰面具笑嘻嘻地走来。
“别吃了,大小姐,我们跳舞去。”祝辰星捣乱似的拽起吴倩倩的衣角。吴倩倩将一勺奶油塞进嘴里,眨了眨眼睛拿起身旁的一只小松鼠面具戴上和祝辰星走向舞池。
其间,苏依上台弹奏了一首钢琴曲《梦中的婚礼》,光彩照人。
梦之国的边境,一堆篝火冉冉升起,绵延,缭绕……
望着远处高高的城堡,他又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这次回来,他不知道是对是错。
但他却无法不回到梦之国。
离开七年,是该回来了。
暗夜里流星划过,留下了一道道炫目的光辉。
季铭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在一阵亮光闪过之际相视一笑。季铭走了过去。
“真没料到你也在这里啊!”
“是啊,我是苏依的老朋友了,你不知道吧?”男孩微低着头,俊美的笑容像绚烂的灯光一样邪气。
“真的?很巧呀!”
祝辰星将倩倩从冰阳身边拉走后,冰阳便孤独地立在餐桌旁,她望着扭转摇晃的面具,感觉混乱厌倦,她在人群中茫然望去,靠窗的地方,在蕾丝窗帘前,季铭正和一个身着黑色礼服的男孩在交谈,他是谁?
虽然他们侧对着她,但她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她奇怪季铭怎么会认识那个男孩的,而且可以看出他们聊得还很投机。被遮挡了大半仍然还有少部分阳光透过帘子淡淡地泻下,将光芒铺在他们的头发和肩上,那个男孩刚好站在阳光投影里,便浑身带着光圈泛着柔弱的金光一样,叫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高而挺拔的身影,像一名凯旋归来的骑士,她坚信他一定是一个俊美的男孩。
偶尔一缕想要偷窥的清风鼓动着窗帘,偷偷掀起一角钻进这灯红酒绿、杯盏交错梦幻般的宫殿,如间谍般隐藏在这些面具们扭动的节奏中。
他们在那里站了很久,不知道在聊什么。流年花开,韶华不负。
有人过来请冰阳跳舞,冰阳礼貌地拒绝了。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不喜欢繁琐的礼节和抛开现实不真实的疯狂,还有喧嚣嘈杂。
这里谁也不认识谁,他们都戴面具,搞得好像不戴面具就能认识一样。他们谁也不了解谁,就可以亲密接触,可是往往人们在相互了解后,却又无法亲密了。尘世的人啊,让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思考这样的问题只会教她头疼。
又换音乐了,舞池里的人下来,在一旁休息的人,重新上阵,重新组合步入舞池。
时光不知有没有流逝,年华不知有没有远去。冰阳戴上她的狐狸面具缓缓地向门边挤去,她想逃离这个舞会,逃离这个太过于美艳的殿堂,逃离这个纷扰的时光。
拥挤让她狠狠地撞上一个人,她没能看到这个人的脸,两种原因:一是这个人太高了,她仅仅撞在他的胸前,第二是这个人戴着面具,一张大灰狼的面具。
“对不起,对不起。”冰阳惊慌失措,心想这下惨了,撞上大灰狼了!她望着这只张着血盆大口凶神恶煞的大灰狼,似乎发现面具的表情动了,面具渐渐融进他的面孔了,大灰狼幻化成了一个邪恶的王子,她似乎看到了面具后的这张脸,诡异,狡黠。
“要出去?”面具居然说话了。
冰阳还来不及点头,面具就托着她的手腕向门边冲去,他为她勇敢地牵引开了一条路,大灰狼先生牵着狐狸小姐穿越出了大森林。他们逃出了这个舞会的宫殿,最后进入一个树林里,这里写满了秋的韵律,一条鹅暖石小径幽幽通向红叶树林深处,上面掉落着零星的黄树叶,偶尔还有几片落叶飘零。
大灰狼先生和狐狸小姐的童话世界啊!
冰阳忽然想起一个梦境般的地方,虽然这个地方她并未亲身到过,但是她确信她见到过:红叶森林,碎石小径,栅栏,烟火广场……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场景啊!它们多么得吻合。
他们停下来,大灰狼这时摘下面具,哇!这是一张狂野而又邪气的脸!叫冰阳震惊的是,这并不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她确信自己曾经见过他,可是在哪里呢?在哪里见过呢?她想不起来,她有好几秒钟就这样盯着他的脸,那个深邃冷峻的眼神,让她熟悉又陌生,他看不见她面具后张大的嘴巴惊讶的脸。他忽然笑了,露出一股大灰狼般的邪恶,却没有叫她再害怕。
“你可以摘下面具了,狐狸小姐。”
冰阳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拿下她的狐狸面具,低下头去,没有了面具她忽然不敢再去直视他。
“你为什么要带我逃出舞会?”
“因为我和你一样,不喜欢舞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舞会?”
他再次笑了,嘴角带着一抹邪气,细而长的刘海像一片密密的森林,隐隐遮着他的双眼,而他那躲在密密森林里忽隐忽现的眼睛,犹如穿过黑幕的天际的流星那般闪亮。冰阳想起来了,他是 hurry,就是苏依照片上的那三个打篮球的男孩当中的 hurry,一定是的!可是相片中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她的面前?他们不是在申城吗?
“你的话剧编导的那么好,怎么不喜欢舞会?”
天啊!他也认识自己吗?怎么连自己的话剧也知道?是苏依告诉他的吗?苏依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些呢?
他们并没有谈天论地,甚至都没有互相询问对方的姓名,他们认为彼此已相识,他们这样站着,望着,微笑着,像两个在前世曾经相遇过的人。一切是这么美好!
落叶飘飞在你的眉际处,思绪像你的长发漫天飞舞,我在你的身后拾起一枚秋色,收藏这一季的爱恋。
这个秋季在等候一场落叶纷纷,而我在等待一次美丽的邂逅。
童话故事开启,城堡的大门打开,黄昏长满印记,我们相遇在尘世里。我为你而来,你那写满诗句的心海,只为我歌唱。
他和她就这样站在风里,站在秋天里,相见了。
苏依的生日舞会举办完就去音乐学院了,她的音乐学院在锦城,走的匆忙,由爸爸妈妈一大家人护送而去,冰阳季铭都没能很好地和她告别。
那个在苏依舞会上见到的男孩,也再没见过了,可能是回申城去了吧,他是苏依申城的朋友过来看苏依的,一定只是这样而已。可是令冰阳很诧异的,倒是有几次在校园里似乎碰到过他这样的身影,只是远远地看着相像,当她想靠近时,那个身影又忽然不见了。
她再也没能真切地见到他,却处处有他的身影,她从来没有真实拥有他,却在心里错过了很多次。
市里要举行篮球赛了,石捷领队的篮球队将代表学校参加,可是在最后一个月的训练阶段,他们遇到了意外,前锋郑兵在一次抢篮板时摔伤了腿,这无疑是他们一大损失,医生说郑兵这一个月内都不能打篮球了,可是他们就要去市里比赛,这次是代表全学校参加的。这让石捷、韩诚宇陷入焦虑中,他们要补救意外带来的缺憾。
“只能找替补了。”
“可是能打前锋的替补队员比较好的,上个月离队了,因为是高三学长要备战高考,还有两个水平都差得太多……”
“我倒想到一个人,我去找他。”韩诚宇要找的人是季铭。
一个傍晚,韩诚宇和季铭在操场上大谈了之后,他终于说服了季铭,要他进入校队,作为替补参加这次市赛,而当诚宇将季铭带到球队前时,石捷失望透顶了。
“我们不能让一个没有一点比赛经验的队员进入校队打比赛,我们现在是要参加市比赛,不是组织校队。”石捷几乎快要咆哮。
然而,韩诚宇坚信他的眼力,他执意硬要季铭入队并很有把握地向石捷保证,只要让季铭进队,他负责训练他。
“如果这次市比赛进不了前三名,我请客,请全队所有人‘嗨皮’一天,吃饭喝酒唱歌打球全包。”韩诚宇下赌注说道。
“进不了前三哪里还嗨皮起来?”石捷闷闷地说道。
“如果进不了前三……”季铭在一旁弱弱地插话道,“如果进不了前三……我就永远不进入校队并且请大家嗨皮。”季铭望了望诚宇鼓起勇气说道。
韩诚宇冲他一笑,拍着他的肩对石捷说道:“石捷,难道你也希望我离开校队吗?”
韩诚宇就是市六中的流川枫,没了韩诚宇篮球队就没了灵魂。
“好啦好啦,如果进了前三我请大家吃喝玩乐吧!”无可奈何的石捷最后丢下一句,“只剩一个月了,你看着办吧!”算是默认了季铭进校队。
季铭想到自己也可以进校队,还可以参加正规的比赛,不禁心旷神怡起来,他本想将这个开心的果实分享给冰阳,吴倩倩,爸爸妈妈,但他又几番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兴奋。他想,要么宣布一个喜悦的开始,要么展现一个惊艳的结果。
当一个人获得一件无与伦比开心的事情时,往往矛盾起来,坐卧不安,一方面恨不得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一方面又独想让一个人来分享。
季铭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告诉冰阳,兴奋得总是欲言又止,跟着冰阳身后来回转,她去阳台上拿晾晒的鞋子,他跟着去阳台,她回屋搬小蚂蚁,他也跟着回屋,冰阳发现这只小奶狗一直在她身后打转转烦道:“你干嘛?怎么老跟在我身后?”
“姐姐。”他一脸笑容,“市里要举行篮球赛了。”
“是啊!我知道,我们学校有代表队参加。”冰阳盯着他的脸问:“怎么啦?不是还没开始吗?”
“到时候你去不去看?”
“不知道呢。我又不太懂篮球。”
“你去看好吗?让倩倩也去,一定要去看。”
“为什么?”冰阳一脸迷茫。
“因为……很精彩,真的很精彩。”
“呵呵,看来你是很想去看喽。”
“呃……是的,你和吴倩倩都要去看哦。”
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将具体的情况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