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苏依轻柔的钢琴声,话剧的排练进入了最后阶段,吴倩倩也搞来了天使服装,白云道具,当然,这些都是心灵手巧的吴倩倩自己修改裁剪设计而成的。场景的画面设计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很满意,只有冰阳,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她希望在最后的场景里,男女主角能真实地哭出来流下泪来。
季铭:我将幻化成一朵白云守护你可爱的模样,你仰望的天堂,是我爱你的梦乡,我在高高的天际时刻为你祝福,祝你永远幸福……
吴倩倩:女孩终于醒来,男孩变成了白云,她再也找不到男孩了,在她悲伤的时候,有一朵云流泪了……
“不行啊!你们得流泪啊。”冰阳打断他们。
“什么?流眼泪?”大家都惊讶不已。
“哭戏!”吴倩倩对冰阳这一提议也惊讶到。
“当然了,这么感人的场景没有眼泪怎么行呢?只有眼泪才是最值钱的,男主角都不流泪怎么让观众流泪呢?”
“这难度也太大了吧!”伊俏也在一边说道。
众人也都觉得难度太大。冰阳却振振有词道:“现在,我们的话剧总体来说确实很不错,上台表演、进决赛应该都不成问题,但是我们的目标不是参赛,我们的目标是两千元,是拿奖。如果想拿奖就应该要所有突破,就应该有高难度挑战,有更高要求!”
一番话把倩倩说得频频点头,这可难为了季铭和伊俏,祝辰星看向季铭了解他心思忙说道:“女孩子哭可能还好点,要让一个男孩子流眼泪真太苛刻了。”
“苛刻?难道我这故事不感人吗?”冰阳不解问道。
“季铭,你说我这故事不感人吗?你难道都没有被感动吗?”冰阳不依不饶追问季铭。
季铭顿时觉得头大,但他又不忍心再让姐姐急哭,只得说要不先试试看再说。
重新排练开始了,经过许久的感情酝酿,伊俏才勉强挤出几滴眼泪,是的,那眼泪不是掉下来的也不是流出来的,而是挤出来的。可是季铭就没这么幸运怎么都出不了眼泪来。是啊!难度太大,可是不流眼泪,冰阳总觉得不够完美,她非要求男女主角流出泪来,可是对季铭这个大男孩来说,真是挑战性啊!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得摊上多伤心的事才能流出泪来。
当然冰阳的故事的确很感人可是毕竟是假的啊,自己身上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爱情,只能怪姐姐的剧本情节难度太大,只能怪冰阳太挑剔了,是的,她太挑剔了,她一向是个严格,挑剔的姑娘,她一向是一个争强和好胜,追求完美的人。
“姐姐,你看我努力了真的不行。”季铭向冰阳哀求说道。
“我说冰阳,你太挑剔了,大家都不是专业话剧演员……”
“难道就不能有所突破吗?”冰阳还没等吴倩倩说完就很坚定地打断她。
“可是,你让他们都要流泪确实很难啊,伊俏是女孩子哭可能还容易点,可是季铭……”吴倩倩为难地说。
“我知道是有难度,但我想拿第一。”冰阳不容分说,坚持己见,
“想拿奖夺第一,那就得掉眼泪!”
“有道理!”沉默少顷,吴倩倩赞同道。
季铭望着冰阳坚定的目光,知道拿第一是她执迷不悟的信念,无可奈何叹着气。
祝辰星过来攀季铭的肩风趣道:“你现在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加油吧!你可以的!”祝辰星拍了拍他,算是安慰鼓励,“实在不行用辣椒水吧。”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下午简单排练了两下就早早结束了,季铭把伊俏送回家后,祝辰星偷偷过来找到季铭,两人坐在街心花园的台阶上喝着可乐。
“喂,你不是挺喜欢那个女孩的吗?为什么你和她对戏进入不了感情呢?”祝辰星向季铭问道。
“谁?谁说我喜欢她了?”季铭大惊。
“那个伊俏啊!你们不是……你们挺般配的啊,你不喜欢她?”祝辰星嘿嘿地笑着。
“你真八卦!”季铭哭笑不得,比赛还没开始,名声还没出去,绯闻倒有了。
“那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祝辰星笑得都有些猥琐了。
“同学之间的友好,算不算喜欢?”季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今天这人不知道咋的这么八卦。
“哎呀呀,我说的是‘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祝辰星憋了半天大胆地把“男欢女爱”这词用上了。
季铭喷出嘴里的可乐了,哈哈大笑,这家伙一定到了青春期,居然都知道“男欢女爱”。
祝辰星被季铭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该死!都是被季铭这家伙给套路了,幸好没女孩在,否则是不是要被骂一句“流氓”呢?
“呃……你别误会,我也不是八卦。我是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喜欢谁你就可以用来套借,就是把戏中的女主角想象成你喜欢的那个女孩。”
“原来你是帮我对戏的,你这么会想象你咋不演呢?”
“我不是没有心爱的姑娘嘛,再说也不及你长得帅啊!”
真是不容易啊,搞得自己好像要拿奥斯卡奖一样,季铭心中闷闷不悦,可是答应了姐姐的,她那么想拿到奖金,又有什么办法?
他演不好,她就不开心,他演的不投入,她就焦急不堪。他不愿看到她急不可耐的样子,他也不愿意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只能为了她拿到第一,全力以赴。
季铭落寞地行走在仲夏的街道上,刚刚暴雨过后的街道,干净、阴湿,积水的路面倒映着少年的步伐和蓝天白云。暴雨浸湿了路边的泡桐树,浸湿了青石路面,浸湿了一双游离的脚步,浸湿了季铭的一颗愁绪满怀的心。他在街道上慢慢地行走着,他走得那么缓慢那么落寞,这个仲夏的傍晚和雨后的街角,一切都那么让他费思量。
最后,他在一片云下面止住了脚步。季铭抬头看着头顶上那片被浸湿的天空和一片被浸湿的云,他望了很久。
晚上,冰阳坐在家里的客厅长沙发上,她在看电视实则在等季铭,墙上的吊钟,指针已指向十一点了,季铭还没有回来。她并不担心他的安全,因为她知道他是和伊俏一起走的,那她又担心什么呢?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季铭回来了,她站起来本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就愣在那看着他,也没走过去,季铭在玄关换好鞋子,看到了客厅里的冰阳,愣了一下,他们都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季铭就低着头默默地走进了房间,并“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冰阳等了他一晚上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比赛如期进行,话剧如期开演。十来部入围参赛作品分上下午两场进行,冰阳的话剧抽签在下午,这让他们有了充分的准备时间,他们租了一架简易的钢琴,一搬到台上就引起了一阵唏嘘惊叹,当坐在轮椅里的苏依被推上舞台,安置好在钢琴前坐下时,演出还没正式开始就赢得全场一片哗然。当她按下第一个琴键,全场立马就自动进入了安静的待机模式,全场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帷幕拉开。
开场音乐奏响之后,演员们陆续走上舞台……剧情随同苏依的钢琴声缓缓流淌而出,剧情分好几个场景进行,背景音乐也相应更换,加之灯光的变幻,烘托出气氛更加唯美,情节更加动人,他们表演得都很好,都超常了发挥,季铭和伊俏都融入了故事情节里,他们演的都很投入。
最后离别的场景,伊俏躺在病床上,穿着白云道具服的季铭站在床边悲伤告别,两人都在努力地酝酿感情,伊俏是紧闭双眼躺在那里的所以可以减少外界干扰,但季铭要对着伊俏深情地告白,感情能不能到位,台词会不会念错,都是至关重要,幸好舞台上灯光打的很暗,台下基本上只能看到白色的病床和季铭的白云服,刚好又很好地刻画出朦胧的唯美的画面。
苏依的钢琴声响起了,季铭的表白开始了,伊俏还在努力集中思想进入联想,忽然只觉脸上有些异样,好像有一滴温暖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皮肤上,这难道是季铭的眼泪吗?他哭了?伊俏忍不住好奇睁开了双眼,顿时,她惊呆了,只见盖在她身上白被单,还有季铭的白云服,上面都出现了三两滴鲜红的血滴,季铭的鼻子正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他流鼻血了!伊俏吓的差点就要失声尖叫。
“傻瓜,该你表演了。”季铭小声地提醒着伊俏,才把她原神拉回,才没有使她乱了方针,灯光渐渐明亮,白云缓缓漂浮,退出场外。
伊俏及时做出反应,一秒钟回到剧情,她尖叫呼喊,撕心裂肺地痛哭,刚好她刚才被惊呆的表情完美地承接到了这一幕,于是这一幕被演绎得惟妙惟肖、感人肺腑,台下的观众无不感动万分,观众席不时有抽泣声传来,连其中两个女评委居然都在擦眼泪,他们只看到化作白云的季铭在流泪,他们看不到那是红色的血滴。
季铭身着“白云”道具服深情地向伊俏告别,这一瞬间,冰阳也看恍惚了,他们超乎了平常的表演,在这个被渲染的氛围里他们做到了,他们是真情流露吗?季铭是爱这个女孩——伊俏的吧?他们是相爱的吧?冰阳心生一股错觉:她像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样就要失去季铭了,因为他有了心爱的女孩,他终于爱上了别的女孩,她终于失去了他。他还会再像从前一样依赖着她叫她亲爱的姐姐吗?
她心里忽然一阵难过,难过地想哭。
最后苏依弹奏的一曲《天空之城》,在舞台上空回荡伴随帷幕渐渐合上。演出得很成功,季铭和伊俏超高的颜值和深情投入的演绎,为冰阳赚了大把大把的眼泪。那一刻,全场几乎都跟着哼起了《天空之城》。
颁奖晚会在比赛全部结束两个小时以后举行。他们像松懈的皮球欢聚在一起,从现场的观众反响度和其他参赛作品看,他们都对结果很有信心,他们都在大肆赞扬伊俏的演技,很到位很投入很出色,但回到舞台后方的休息室的伊俏依然惊魂未定,他们都以为她是太投入了的缘故,需要缓一缓,只有她知道刚才在台上发生了什么,她依然浑身有些颤抖坐在那里,“季铭呢?”她寻遍整个后台也没看到季铭的身影,冰阳这也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季铭,应该是从舞台上下来以后就不见了。季铭去哪了?大家都去寻找季铭,但是整个省剧院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季铭的身影。颁奖晚会就要开始了,他们陆续回到了后台等待结果。
冰阳的话剧《天堂里有片云》不负众望果然拿到了一等奖,当他们激动万分走上领奖舞台时,依然都没有季铭的身影,他们接过亮闪闪的奖杯,接过沉甸甸的现金红包时,他们激动得都快哭了,但是还是不见季铭。他去哪了?
他又这么不争气地流鼻血了,为什么大家悲伤的时候流眼泪,他却要流鼻血?他捂着鼻子仰着头跑出省剧院的时候,他只觉得万分悲伤,他仰望着天空,蓝天白云没有耀眼的阳光,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觉得他已用尽了他毕生的情感,对,用尽了。
季铭躲到了一个空寂的公园里,在一颗凤凰树下的长椅上坐下,坐了一个不长不短的黄昏,凤凰树的花落了,落了一地,落了他一身。
他如同一个空心人,静候花开花落,静候岁月轮回,因为他用尽了他毕生的情感,对,用尽了。
他孤寂得如同他十三岁那年哭过的下午时光。
他孤寂得如同天空中那朵随风飘浮的白云。
他的孤寂不觉长满这个仲夏的黄昏。
我撕破了羽裳? 拉扯了时光
只为与你青春相伴一场
你揉碎的月光? 照出我内心的荒凉
我夭折了翅膀? 忘记了天堂
只为来这人间一趟? 与你看尽世间沧桑
你用世俗的目光? 看淡我尘世的模样
两千元剧组终于通过努力实现了他们两千元的梦,也轰动了他们那个青春的夏天。谢冰阳和吴倩倩如愿分得了相应的白花花的银两,轮椅钢琴女孩苏依引起了几所音乐学院的关注,伊俏大名荣登了市六中的校花榜,有个卖牙膏的广告商看上了季铭和他的小兔牙邀请拍小广告,但被季铭谢绝了,祝辰星也在班级里威严大众。大家都有了相应的收获,很好!
只是季铭,他似乎还是那样地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