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月什一日,有一艘目的地为安源郡城的大客船将于五时启程。
从红罗府城到安源郡城的水路长约一仟里,总航时接近一个月;这艘船名义上是直达船,其实还会在兰原、沣团两府的府城码头各停留一两天,既为了接放船客、也为了采购补给;但多数去安源郡城的船客免不得要在船上一直待到六月份。
孙清登船时不情不愿,等林玄与李乐等人话别完,他便一脸不开心地开始扳指头抱怨:“兰原府的虎山没机会爬、沣团府的望月山肯定去不了……估计你到了安源郡城也不愿多待一两天……安源府的安湖也没法游……诶,你到时肯定也是准备坐直接开往和森郡城的船吧,那船好像也不是天天有的诶!如果赶得不巧,等船的那几天可要陪我把安源郡城好好逛一遍!嗯,这样安湖可能不会错过!不过……潭湖府的潭湖啊,九仑府的……呃,九仑府有什么好地方?”想了一会儿又连连叹气,“反正这下子可要错过好多好地方啊!安源八景只逛了红罗府的孝园……”
林玄没回应孙清的抱怨,也暂时不考虑到了安源郡城之后如何再去下游的事情,指了指船下,道:“看,李氏兄弟也坐这艘船。”
“哦!”孙清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奔到船舷那往林玄指的方向看,“哎哟,还以为他们昨天就走了呢,居然一整天都没见着!”
李勇李敢一行是五个人,当先一个三什多接近四什岁,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穿着一身绸缎锦袍,脚下一双鹿皮靴,神情似笑非笑,典型的商贾模样。他身后四位都是粗布衣衫,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看上去不像是李氏兄弟所说的本家叔侄关系,却更像主仆。
李氏兄弟看见了林玄、孙清二人,却只是照了个面,并没有打招呼。
孙清把正要挥舞的手收了回来,对林玄道:“李氏兄弟明显不自由啊!”
“他们毕竟有长辈在身边,活动总要受些限制。”林玄从李氏兄弟那收回目光,聚焦在了孙清身上,“我是个孤儿,一个人行走天下是没办法的事;我倒是很奇怪你父母居然舍得让你一个人走去京城!”
孙清笑了笑,“哪儿啊,我爹派了两个人跟着我!可是我不喜欢他们在我面前碍眼,所以打发他们远远地跟着。”
林玄闻言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哪个人像是“跟着”孙清的。
“别找了,如今天下和平,一路也没什么危险。真要有什么翻船地震瘟疫之类的,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好了好了,慎言慎言!”当孙清说到“翻船”的时候,林玄分明感受到数道并不友善的目光往这边射来,于是赶紧打断。
“嘿,一群胆小鬼!怕什么!这艘船可是有仙师坐镇的!”孙清往船舱的最高一层阁楼望了一眼,对林玄道:“我亲眼看见的!在你和你的同学们说话的时候,那位仙师走出过阁楼。”
“仙师?”林玄睁大了眼睛,“这艘船居然有仙师坐镇?”
“嗯,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穿一身天蓝色道袍,我可以确信是个仙师!”孙清又抬头望着阁楼道:“四年前来我们镇的两位接引仙师和他的装扮一模一样,其中有位女仙师,长得真是……无法形容!”
看着孙清一脸沉溺在回忆之中、几乎要流口水的神情,林玄笑着摇了摇头。他在昨晚之前从没见过仙师,所以说起仙师,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是昨晚在钟萃楼所见到的那三位仙师的形象。他抬头看了看阁楼,猜测里面住着的是昨晚三位仙师中走在前面的那一位。
“想必是他吧!可惜只看见了他的背影。”
正在两人各自沉思时,忽听得船头一声大喝:“起锚!”然后瞭望台上响起一串有节奏的鼓声,随着鼓声升起一面写着一个大红“李”字的花边黑底大旗来,却原来是船长在指挥船员们准备起航。
这艘船长约四什丈,宽什余丈,是艘不折不扣的大客船,用以泊船的锚共有四个,船员们用绞盘把它们一一绞上来固定在船侧,岸上的码头工将缆绳解开,船就缓缓地往下游驶去。
大客船启动时略微有些晃荡,但比前些天坐的木料船平稳得多,林玄不用扶着东西也能走路,却见孙清紧紧地把住船舷不敢松手。
孙清见林玄微笑着看着自己,于是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虽然坐过好几次了,还是有点紧张……”
“我们还是进船舱坐着吧。”林玄伸手把他扶住。
这艘船的载客量应该是八什人,今天没有满员,舱内的位置还剩了一小半。
“咦?你不是府学生!府学生不会出来游历!”林玄刚扶着孙清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段既惊又疑的声音。
林玄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于是转过了身,发现竟是昨晚钟萃楼同桌、问起王真的书生。
书生确认了自己没认错人,离座向林玄走了过来,“如果我没猜错,昨晚坐在你对面的女孩子就是王真吧!呵呵,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昨天居然被你个小孩子骗了!”
“这位大叔,我们不认识你!”林玄站起身来,说了句模棱两可的大实话。这句话既是为了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也是向书生解释昨天骗他的原因。
孙清看看林玄又看看书生,满头雾水。
书生见舱里多数目光转向了这边,腹中怨气也不好发作,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回座位去了。
林玄见他一脸愤愤却又不肯挑明打听王真的原委,越发觉得昨天的欺骗是应该的,因为这书生明显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心思。
这时身材微胖的船长从门口进来,脸上含笑,双手相抱,朝舱内团团作揖,口中道:“欢迎大家乘坐李氏船行什三号船。我是本船的船长。本次航程是从红罗府城到安源郡城,一共约一仟一佰里,中间会在兰原府城、沣团府城两处停靠,到达安源郡城总共需要一什又十天左右,预计到达时间为六月十日前后。我们现在既然在一条船上,还请大家互相扶持,保证自己以及他人的安全!谢谢大家的理解、支持和配合!”说完又是团团一揖。
林玄回顾了一下雅寰天宇图,算了算自己的行程,发现即使以这艘船的速度一刻不停,到达宣静州万津郡也需要几乎一整年,其中还不算纵穿南林郡走陆路的额外费时,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紧迫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