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
刘庄。
雪还在窸窸窣窣的飘落,天空依然有些灰暗。
咚咚咚——
刘长江使劲拍几下房门,扭头看看自己孤零零的一串脚印,长河这几天都没出门啊,难道是一直都不在家?使劲一推,房门竟是虚掩的。
“长河,长河!”
屋里更是有些昏暗,刚走两三步才渐渐适应,隐约看到窗边地上的草垫子上躺着一个人。
他急忙走到草垫子边上,蹲在地上,用手托起奄奄一息的刘长河。
刘长河缓缓睁开眼,嘴巴颤一下竟然没发出声响,又喘几口气攒下几分力气。
“这……这是那儿?”
刘长河瞳孔一紧,看一圈四处漏风的房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
“长河,你饿晕啦,这是咱家老宅啊!”刘长江悻悻说道。
老宅?谁现在还会住这土坯房子呢?刘长江脑子里不断思索着。
难道穿越了?!
太搞笑了吧!
我工作室的手游“古战场”今天才被滕达公司收购,每个合伙人能分八百多万,我们刚才还吃饭庆祝,酒足饭饱在河边散步,后来就失足掉进河里……
好日子还没开始就噶了?这特M简直离了大谱。
我的八百万,我的工作室,我的……
脑子里传来一阵疼痛,不光是前世的记忆,这身体原来的记忆同时涌入。
“哎哟……”
刘长河捂着头嗷嗷直叫,一阵虚汗直接从脑门冲出来。
“长河,你怎么了?”
刘长江赶忙摇晃几下怀中的弟弟,抬头看一眼屋角的一堆红薯不由得摇摇头。
这个弟弟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守着一堆红薯都能饿死,也真是挺让人无语的。
想到这,两行眼泪缓缓从刘长江的眼角滑落。
大约十几分钟后,刘长河慢慢平静下来,睁开眼睛,他还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怎么才能回去呢?
前世经常去那河边散步,边上就有很多摄像头,估计出意外也很容易定性,说不定都火化完了,就是没火化要是回去刚好被推进炉子……
上学时候也看不少穿越的电视剧,可那些主角不是遗落民间的皇子就是世家的小姐,我这算什么?
刘长河出生时娘就因难产死掉。
五岁开始读私塾,八岁就通过县试、府试两轮考试成为童生,人人都说村里出个天才,可接下来院试就像游戏里卡BUG一般,怎么也过不去,到今年十八岁还是个童生,沦落为村里的笑柄。
老爹刘老轩前年还被庄上黄财主的家奴活活打死。
这一年多全靠着哥哥刘长江接济才活到现在。
尼玛!
别人的是穿越,我这简直就是下地狱。
地狱里估计也就这么惨吧!
死死盯着房顶上露出的芦苇,反复对比着前世今生,比吃过最苦的苦瓜还要苦。
看到弟弟醒过来,刘长江赶紧撩起袖子抹掉眼泪,嘴角微微上扬,毕竟这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赶紧从怀里拿出两块蒸红薯,轻轻掰下一块往长河的嘴巴里放去。
“长河,小口吃,别噎着。”
刘长河牙关紧闭,一脸苦相。
……
良久
刘长河不断安慰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最主要是肚子里咕咕直叫唤,别的死法也就算了,这饿死还真不是个滋味。
“哥,现在是哪一年啊?”
刘长河看向哥哥,眼神还时不时瞟向那两块蒸红薯,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洪武二十六年。”
刘长江看弟弟开口讲话,总算舒一口气,又掰下一块红薯放进长河口中。
既然是回不去,肯定要好好规划一番。在前世他就尝到职业规划的甜头,毕业时,同学们都去参加校园招聘,他却选择创业开工作室,虽然前期是吃了些苦,一年后开发的游戏直接卖了两千多万。
一想到八百多万,不禁又是一波心塞。
从政?经商?
这可需要从长计议。
前世他可是以江东市文科状元考进了燕都大学,还拿了历史学和文学的双学士学位,大学专业课就有一章专门讲明朝八股文的,还有几篇范文,早就背的滚瓜烂熟。
明朝的件件庄庄大事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
洪武二十六年是朱元璋治下的最后几年,自马皇后死后,这老朱越来越偏激。
在老朱手底下做官可不容易,那点微薄的俸禄吃饭都难,更何况胡惟庸蓝玉案杀的官吏简直多入牛毛,刘长河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进官场去送死,就是侥幸活下来换朱允炆朱棣这叔侄俩轮番上场,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会有多少前途。
做官还是算了!
经商就更别想,朱元璋不是一般的仇视富人,富可敌国的沈万三帮老朱修好南京城墙,最后还是被发配到边疆去了。
老朱出身苦,对贪官富绅丝毫不会手软。
这经商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哥,有水没,这红薯有点噎得慌。”
吃了大半个红薯,刘长河慢慢恢复一些力气,用手撑着草垫子往后挪一点,靠在土胚墙上。
“我去给你烧点水。”
刘长江站起来,扫视一圈,走向墙角拎起水壶朝门外走去。
老宅是两间土胚房,两页门板都是大小的裂缝,身旁的窗户上糊着一层草纸,四围的土坯都有风腐蚀的窟窿,房顶也有几处能看见天空。
入门的地方有一个临时的灶台,就是几个比较大的石块,身子下面是以用谷杆子编制的草垫子,边上墙角有一堆大小的红薯,身边窗户下面是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石板,石板上摆放着一沓草纸和笔墨。
这何止是四面透风,妥妥的五面透风。
一圈看下来,刘长河心中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这连前世的猪圈都赶不上。
……哎
刘长江拎着一壶雪走进来,把柴火点着后把壶放在几个石头上呼呼烧起来。
“长河,实在不行就把老宅卖给黄家吧,他们势力大,咱们斗不过”
往壶底下放进几个干树枝,看向半躺着的刘长河。
“哥……”
点子背了喝口凉水都塞牙!这破房子还有人惦记着。
黄奎是庄上的地主老财,前些年不知怎么攀上蓝玉的关系,认蓝玉做干爹。明朝认干儿子可不是什么稀奇事,老朱就是靠着一帮干儿子帮他卖命才坐稳江山的,下面人自然有样学样。
前年黄奎就打着军垦的旗号霸占村里不少田地,大家多是敢怒不敢言,谁让这黄家背靠蓝玉呢,那可是大明的凉国公,说权倾朝野也是一点不为过。
庄上也有脑子不转弯的“犟驴”,刘老轩就是一个,结果被黄家的恶奴活活打死,后来大家都彻底不敢吱声。
这黄家也真是贪得无厌,现在竟然又打上宅基地的主意。
这羊毛专门在一只羊上薅!
是可忍爷爷可不忍!
虽说跟这身体没什么感情,但开局就被偷家,刘长河也很是恼火。
洪武二十六年……蓝玉……
刘长河眼珠轻轻一转,便有了主意。
偷我家,我要你命!
“哥,我卖给他。”
刘长河淡淡说道,眼中满是寒意,就像一把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