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足球场草坪上还蒙着一层未化开的霜。下等人们就已经从暖烘烘的被窝中挣扎了起来,给草坪浇水、养护、打理。
这一片四季常青的草地养护起来颇为不易,下等人需要用悉心照料以换取一日三餐。也可以选择拒绝工作,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不吃饭真的会很难受。
旭日从东方升起,却未能照耀在下等人们的身上。一座建筑……校长新办公室所在的地方,行政楼的阴影,刚好斜斜笼罩在足球场上,也笼罩在尹小川的身上。
尹小川愧疚的抬起头,看着和自己一起打理草坪的下等人。
在月考之中,纵然是觉得大势已去,仍有十几人和自己一同交了白卷,也许是出于信念,也许只是简单的思维惯性、甚至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只是早就约好了要一起交白卷。
于是,昔日的上等人邵宇杰、靳云山、高小龙……现在也都成为了下等人,还有几个中等人也是如此。
很多成绩原本不够的人,窃据了他们的位置。
……这一切,是不是都怪我不自量力?
尹小川陷入了迷茫。
养护草坪的工作结束后,靳云山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尹小川的身旁,说:“川哥!你继续带我们和校长干下去吧!”
“干……下去?”尹小川茫然看着靳云山。
靳云山不满意此时尹小川的反应:“川哥你不是说过,他们越是想要让我们做什么,越是恐惧我们不那么做吗?校长他的一番鬼话,蒙蔽的了别人,却无法蒙蔽了我们!”
“他想要让我们在规则中沉沦,我们偏偏不能让他如愿!”
“川哥,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一次我们的月考平均分,比上一次考试足足下降了29分。相反,感恩教育中心学校却足足提升26分之多……网上议论的人非常多!”
“川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校长他也有压力,只要我们一直坚持到底,他终究会向我们妥协,我们终究能获得胜利!”
“所以,你们打算……?”尹小川有些恍惚的看向靳云山。
“我们打算彻底和学校的规则对着干!”
“校长要我们好好学习认真听课、想要让我们刻苦学习、想要让我们相互斗争、提高成绩。我们偏不这样做,我们要罢课、罢学,还要组织游行活动,号召其他人加入我们!“
“组织这样的活动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没有比你更加适合的人选了!川哥,带着我们一起,继续反抗校长的残暴统治吧!”
尹小川怔了怔。
乍一听,靳云山说的确实像是那么一回事,但仔细一想……这些自己不都经历过吗?
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他也罢课、他也罢学。
难不成,一群人罢课罢学,就显得比一个人罢课罢学更加高尚吗?
“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能还是稍欠妥当!”
“那川哥你说怎么办?”
尹小川面对着靳云山的质问,看到好几双眼睛盯在自己的身上,又想到靳云山可是上等人学生,这几个人中也不乏中等人学生。
他们放弃了自己的阶级来跟着自己干,自己却并没有给他们带去胜利,相反还将他们拖累成了下等人——自己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更让尹小川心中隐隐作痛的是,他此时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靳云山的质问。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究竟怎么办才好?
“……我想想,你让我再想想!”
靳云山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失望,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叹了口气说:“川哥你慢慢想吧,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想,我们必须开始行动了!”
说罢,靳云山便转过身,带着战友们,跑去说服其他刚工作完的下等人。
片刻时间后,其他人也都纷纷找到了尹小川。
“小川,是你让靳云山和我们说,反抗学校的一切规则。包括拒绝参加下等人的工作、罢学罢课……去网上购买足够多的泡面零食,和学校抗争到底?”
尹小川愣了一下,他没想靳云山就连下等人的劳动也想对抗,甚至还想到去网上买够食物打持久战。
这并非尹小川的想法,但他此时却不能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不知情,就等于说在靳云山的背后捅了一刀,将靳云山推到了众矢之的的位置上。
尹小川选择了默认。
大家面面相觑,邵宇杰开口说话:
“我觉得这样不对!”
“我觉得我们既然输了,就理应做出失败者应有的态度。输不起是一方面,能否在逆境中从头再来是另一方面,拒绝一切包括合理的规则,这不是从头再来,这是输不起,这是将自己与正常的世界相孤立!”
尹小川抿着嘴,他也觉得靳云山的策略不是从头再来,反而像是破罐子破摔……
可谁让他拿不出好办法呢?
沉默了一阵子,高小龙忽然开口道:
“如果你们打算这样子做,那我觉得这场运动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我们反对的是阶级!但我并不反对劳动换取报酬,也不反对努力刻苦学习。”
“你可以说阶级有问题,但不能说劳动有问题、不能说学习有问题,更不能说我们现在所有的制度都是错的!既然你们要这样的话,那我们乡村班的人选择退出!”
说完,高小龙便向大家告辞,带着几个乡村学生离开。
其他人心思各异,有人开口说:“去吃早饭吧,吃完了还要上课呢。”
“嗯……上课,去上课吧。”
大家陆陆续续的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邵宇杰站在尹小川的面前,邵宇杰问:“小川,要和我一起去吃早饭吗?”
“不了,我没胃口。”
“那……你待会还会去上课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让我想想,让我一个人想想,我想安静一会,杰哥,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邵宇杰离开了,尹小川坐在了草坪上,躺下,仰面对着天空。
旭日东升,太阳爬到了更高的地方。
阳光照在身上,没有半点暖意,只觉身体分外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