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费?”
一旁给许尚做辅助工作的汪老师,又忍不住把脖子像是只长颈鹿一样的伸了过来。
汪老师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三个字他都认识,组合起来也知道词义,可偏偏弄不明白它究竟表达了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人才,肯定是要有安家费的嘛!”
许尚说道,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不是很多,也就是一个月的工资,田组长你千万别嫌少!”
此刻,汪老师终于找到答案了。
原来表达的是他羡慕嫉妒到都快变成红眼病的思想感情。
一个月工资……他没记错,这位田组长的一个月工资是三千。
就连田组长本人也受宠若惊,连忙摆着手拒绝道:“真的不用!许校长,真的不用什么安家费!”
“安家费是给有需要的人,可我不是有宿舍了吗,而且还有食堂。吃喝都不愁了,还需要什么安家费呢!“
汪老师在旁边情不自禁的点头,这新来的老师比他们的待遇可好太多了,他们哪有什么专门教师宿舍啊,不回家的时候,就是随便找个空教室就住下了。还新盖了一个大食堂,可惜还要两天才开始运营,汪老师到现在还没尝过大食堂里的伙食的滋味呢,一直有听说天涯村食堂里的饭菜很好吃。
这样好的福利,还需要给安家费吗?
可许尚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即使有宿舍,您也要准备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具啊。比如说因为教学工作,你可能要买个笔记本电脑什么的,这都是钱啊!学校财力有限,不能给老师们配备工作用的电脑,我已经感觉非常惭愧了。”
无论是田组长的还是汪老师,此时心中都忍不住腹诽。
“我可没看出来你这像是半点财力有限的样子啊!”
看到许尚霸道的将安家费塞到了田组长的手里,此时的汪老师忽然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长恨歌——正可谓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许尚看汪老师那副模样,翻了个白眼,道:“也给咱们学校所有的老师补一份呗?”
“真的!?”汪老师呼吸都急促了。
“当然是真的!”
关于这个‘安家费’,许尚当然是要给的,毕竟他这个学校地处偏僻省的偏僻山区,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不给安家费也太说不过去了。
但许尚也深知‘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学校这些老师兢兢业业,付出了那么多,外来的和尚反而念了头等经,他们肯定会寒心。
身为校长,许尚能干出让老师们寒心的事嘛。
钱不钱的无所吊谓,赚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大家伙都开心嘛!
于是很快,教师们开心的奔走相告。
“发钱了,发钱了!”
“走,去领钱啊!”
“老校长,发钱了。”
“发钱?”老知青校长一脸糊涂。
小年轻老师还没有锻炼出察言观色的本领,自顾自兴奋的说:“许校长给咱们发安家费。”
“……”老知青校长。
有没有搞错!
到底谁才是新来的啊!
……
天涯村中学虽然高中部只有四个老师,但加上小学部的话,除了老校长之外就一共有10个老师,许尚也给他们的工资做了调整。
汪老师为代表的高中教师是工资最高的一档,都是1800。小学部老师的工资则要降低两个档次,只有1200了。
这个工资还是比较合理,毕竟高中部和小学部的教学强度远远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高中老师课程多、压力大、还有早晚自习,管男女生寝室、要多死不知道多少脑细胞。
涨工资就已经很让人开心了,一个月工资的安家费,就更叫人开心到话都说不出了。
作为教师们的代表、老知青校长默认制定的接班人,汪老师第一个走上去领取安家费,当把薄薄的信封拿在手里时,汪老师却觉得它沉甸甸的,压的心里无比的踏实。
激动的心情涌上心头,汪老师忍不住向许尚道:
“感谢校长栽培!”
此情此景,却莫名让许尚莫名感觉有点串戏,但一时又想不出来串到什么地方去了。
算了,娘希匹,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许尚把准备好的安家费,一个个交到嗷嗷待哺的老师们的手中。
不远处,一双苍老的目光凝视着这一切。
叛变了,叛变了。
他的老师全都叛变了!
悲乎!
痛哉!
但是他并不怪这些老师,其实他们之中有很多人还是他的学生,是受到了他的感召才留在了这座学校——一切的目的,就是能够让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他们的待遇太差了。
纵然县里不少领导都是他这个老东西曾经的学生,可他依旧没能给学校争取来哪怕一个编制。
反而等来的却都是那些看似关心实则冰冷的回答:这个学校该拆分了;乡下已经没有人了,最多只留个一个小学就够了;已经没有再办下去的必要了……
他也彻底心灰意冷,决定还是退休——然后,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出现了!
老知青校长目光复杂的凝视着许尚,而后者似乎迅速的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目光在空气中碰在了一起。
许尚立刻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一个信封,向着老校长走过来:“校长,这是给您准备的安家费,请拿好!”
老校长有编制,教龄悠久,工资在学校里其实本来就是独一档的。但工资也不可能超过许尚准备的安家费,3000块,和田组长一个待遇。
许尚觉得,老知青校长和田组长一个待遇都算是委屈了,不过目前财力有限,只能略尽心意。
老知青校长没好气道:
“我都快退休了,你给我发安家费?”
许尚闻言立刻道:“校长,您要退休啦!”
“唰’的一下,老知青校长感觉眼前这家伙的眼睛中像是放了光一样。老知青校长惊了,这小子怎么跟狼似的,闻见肉味就不撒口!
“谁说我要退休?我还能再干二十年!”
……
老知青校长能不能再干二十年大家不知道,但此时汪老师,觉得自己再干一辈子都没有问题。
放了学,他心情愉悦的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哪都响的二八大杠,在校门口和一脸纠结又莫名有点鬼鬼祟祟的田组长打了个招呼,一路骑回到自己的家。
媳妇正坐在家门口洗衣服,鬓角被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粗糙的双手全都是泡泡,远远的看到她在咕哝些什么,但又听不清声音。
汪老师却知道,自己的老婆是在抱怨。她经常抱怨,但说话却总是很含糊,像是嘴里含着颗小石头,没人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只是有时候抱怨的会比较频繁,比如说他上次忍不住把刚发的工资拿出来给学生交学费的时候,还有上上次留着学生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还有上上上次把家里的那块老咸肉带去学校给学生加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