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千岛水鸟放下拳头，转过身坚定的走向来路。
柳生悟满脸厌恶的丢下东山尊雨的尸体，迅速更上前方的组长。
翎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一向温良模样的新晋组长，而后失笑着扛刀跟上。
“赤般若”率领着群鬼们，欣然赴死。
能死于一场这样的战斗中，对于群鬼们才是真正的归宿。
不远处的风间太郎，就这样看着千岛水鸟走来。
无数从者簇拥着那个年轻的后辈，仿佛古时的大名率领兵将行于乱世。
恍惚间，风间太郎看到了几分过去的影子。
那个属于任侠的时代。
这位极道前辈，此刻已然明白了千岛水鸟的野心。
但他甘愿与这样的后辈并肩。
野心家可没有赴死一搏的勇气。
如果可以选择，为何不让这样的后辈登上大位？
于是“山王”大笑着并入队伍。
这一天，东城会下属六组覆灭其二。
本家的双方人马还在厮杀。
但名为千岛水鸟的男人，终于在棋局封盘前的最后一刻，落下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子。
源自上位者的权力游戏被意料之外的下位者们联手终结。
东成会，迎战！
上午，十一点五十三分。
伊洛夫剧院后台，年轻男女们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一会儿的演出。
这是他们自培训以来，最为重要的时刻。
同期的二百人最终只有这寥寥五十余人有资格登台，在教父面前展现自身所学。
这残酷的竞争下，是摆脱原本生活的唯一方式。
只要能得到教父的青睐，他们将有机会走向更高更广的世界，从而将泥潭与垃圾堆抛在身后。
观众席上，微弱却温暖的灯光映出加诺·艾维斯孤零零的身影。
他就扶着拐杖坐在这儿闭目养神，像是一位提前入场找好座位的老绅士。
然而偌大的观众席上只有他这一位观众。
忙碌的舞台也仅为他一人准备。
黑肤管家海曼这时悄然上前，来到闭目养神的教父身边，俯身道：
“教父，都准备好了。”
一语双关的汇报。
准备好了的既是舞台上的剧目，也是街头的那场战争。
在两代教父的共同努力下，污水党集结了一切可以集结的力量，势要趁着东成会内乱的时刻，一战定胜负。
事实上，东成会的败局早已注定。
上层野心家们的权力斗争，底层极道众被裹挟加入叛乱。
如此内斗下的东成会，拿什么去应对筹备不知多久的污水党？
海曼想不出。
但他也不准备想。
因为真正能洞悉一切的人就在他面前。
听到管家汇报的老绅士此时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睁开双眼。
黑肤管家惊讶的注意到教父眼中正流露出一抹罕见的轻松。
“准备好了啊。”
加诺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与自己对话般，低喃道：
“这真是一场漫长的旅途啊。海曼，一会儿是什么剧目？”
海曼管家微微附身。
“《希尔薇娅》。您昨晚选的。”
“啊，我真是老了……连这都会忘记。”
加诺失笑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中的光芒却越发明亮。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管家，用眼神示意他坐下，接着轻声道：
“我还记得第一次去剧院看芭蕾，演出的剧目好像就是《希尔薇娅》？”
海曼管家微笑着点头。
“是的教父，八四年九月七日，下午场。那时候我还在做倒票的黄牛。”
“是啊，你那个时候还在靠着卖票维生。我还只是个刚解决了身份证明的新难民。你手里剩下两张票，指望找对儿肥羊卖个高价，可直到演出开始，你都没找到，然后被囊中羞涩的我半价拿下。”
加诺笑了笑，随即看向舞台。
这一刻，教父神色似乎流露出些许异样。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舞台，台上的男孩女孩美丽的让我感到羞耻，台下个观众们个个衣冠楚楚。那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赚到钱，有钱到想看芭蕾就去看。”
说到这儿，加诺停顿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他记得这个愿望只持续演出结束。
因为当他在演出结束后找机会溜进后台时，看到的是演员们被绑在椅子上，“招待”那些衣冠楚楚的观众。
只要支付信用点，就能加入这场额外“演出”。
不该是这样的。
那一刻，年轻的教父告诉自己，绝对不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要成为观众与演员之上的存在。
更上位的存在。
敛去过去那些狼狈记忆的教父斟酌着语句，缓声道：
“海曼，这些年辛苦你了。”
黑肤管家略一躬身。
没人会想到东成会的内乱。
除了海曼。
因为这位教父的管家，正是整个计划的执行者。
他遵从教父的意志，动用一切需要的资源，最终成功勾起那些野心家的“贪婪”。
加诺·艾维斯认真看着自己的管家与好友。
海曼坦然而对。
少顷，教父才移开目光，看向垂下幕布的舞台，
整整十六年，一手创立了污水党的教父早已超越了那个当年仅想看芭蕾的自己。
他不再是演员，不再是观众。
他已成为下令的上位者。
只需要一句话，便能点燃那酝酿在街头的火药，直至将自身推向权力的巅峰。
东成会将从此成为过去。
他将遵从执政官的指示，成为千叶城唯一的霸主。
成为下令者之上，可以指定规则的存在。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望着垂下的幕布，平静道：
“开始吧。”
“是。”
海曼当即按动发信装置。
属于污水党的军团早已集结在科特卡整装待发。
另有军团前往港口区，准备进攻一直由东成会控制的大型码头。
他们近乎拿出了所有能在规则范围内的武器，电磁武器、干扰阵列、护盾发生器……
无数武装载具驶上街头，组成移动的钢铁城墙向着远处已经燃烧的街区推进，火炮在远处清理出的开阔空间排列成阵，黑洞洞的炮口阐明他们的决心。
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就将于街头爆发。
而在这儿军团面前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九津街区。
它已被自顾不暇的东成会放弃。
这座曾阻碍污水党前进的堡垒，最终亡于可笑的野心与背叛。
然而，开始行进的军团却在开拔后陷入了诡异的停滞。
剧场内，舞台上的幕布刚刚升起，海曼就忽然皱起眉。
他看着通讯装置上汇报的紧急情况，只是稍作犹豫，便立刻看向一旁正专注看向舞台的教父，低声道：
“军团的推进，遇到了一些……意外的阻碍”
教父一愣。
随即，他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管家，诧异道：
“什么阻碍？”
在得到执政官默许，东成会内乱的情况下，这座城市里不该有人还能阻挡他的军团。
就算是藤原事务所，也没有那个能力纠结出一支同等的军团。
在他诧异的目光下，海曼低下头，似是想要避开教父的目光。
随即，黑肤管家低声吐出那个阻碍的名字。
“高桥羽川挡在了军团前方。”
“而且我们观测到，周围有赤备机动队的成员部署。”
听到那个名字的教父陡然陷入沉默。
加诺·艾维斯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接着将手杖狠狠往地上一砸。
海曼依然低着头。
直到教父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维多过去解决这件事。不管那位警部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再叮嘱他不要急躁，让军团慢慢推进。”
“是。”
海曼立即应下，而后试探道：
“那亚瑟少爷那面？”
此时教父已将目光投向舞台。
听到海曼的问题，他略一皱眉。
旋即，轻轻一挥手。
“他已经是我的继承人了。”
——
关闭了警灯的警车此时停在道路中间。
戴着墨镜的青年身穿猎衣坐在引擎盖上，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漫不经心的看向前方已经驻足的军团，而后低头摆弄手上的火柴盒。
孤零零的身影慢慢划动着火柴，连看也不看眼前的军团，仿佛面前不过是一群未长爪牙的兔子。
不，他们是渣滓。
高桥羽川在心中重复了一句，随即将一点火苗抬起。
少顷，他随手甩灭那点火光，仰头吐出一口淡白的烟气，接着望向对面那群杀气腾腾的乌合之众。
片刻的对峙后，有人自装甲载具上跳下。
那明显是名污水党的干部人物。
他先是举起双臂示意自己并未佩戴武器，接着向前试探着走了几步便停在原地，谨慎开口道：
“高桥警部，教父向您问好。”
高桥羽川弹了弹烟灰，随口道：
“哦。”
一个连敷衍都欠缺的字眼。
就好像足以掀起一场战争的加诺·艾维斯，在这位年轻警部的眼中与街头混混无疑。
污水党的军团中顿时有人用枪械准星套住了这狂妄家伙的脑袋。
一辆装甲车上的机炮更是肉眼可见的调整炮口方向，对准了高桥羽川，威胁之意暴露无疑。
那最先搭话的污水党干部此时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看。
作为干部，他清楚这位年轻警部属于街头完全不能招惹的存在。
但足以荡平数个街区的军团簇拥在身后，让他不禁也有了与对方叫板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