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森永和彦又怒又惊。
一时间他只感觉自己被卷入了失控的漩涡。
明明是跟过去一样的剧本,自己仗着警部的身份游走在各方之间捞好处、占便宜。
污水党是他的金主不假,可他也没打算彻底得罪东成会。
结果现在想进个歌舞伎町,东成会的人都敢直接冲他举枪!
不明真相的森永和彦彻底失去了对事物的判断能力。
他一向倚靠的警部身份,此刻反而加剧了局势的混乱。
正如那位污水党教父所计划的那样,东成会在九津街区的停火与森永和彦带人进入街区搜查,会让人认为污水党为了复仇已经无所不用,甚至不惜动用在警视厅的关系。
随即当东成会开始内战,陷入对方地盘的森永和彦因为之前偏向污水党的行为,就算想要撤出去,也不一定能像之前那样顺利。
因为没人能保证激战中的各组还会保持理智,有心情去分辨一个帮污水党拉偏架的警部到底是否无辜。
如果情况再“糟糕”一些,森永和彦死在东成会的地盘上,那么污水党将感谢森永警部的付出。
对于污水党而言,长久以来在这位无能警部身上的投资,即将得到满意的回报。
而对事态缺乏足够了解的森永和彦,成为了误入这场街头大战的愚人。
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将变得陌生,克制的东成会将露出爪牙,友善的污水党等待他的“回报”。
他足够愚蠢,却又足够重要。
但有人不同。
这时,又有一支闪烁警灯的车队自后方出现。
见到拥堵在歌舞伎町入口前的同僚车队后,后者开始减速。
森永和彦的副手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队生力军的加入,顿时来了精神,提醒道:
“长官,是我们的人!”
正迷茫着的森永和彦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也是精神一振。
不管来的是哪支队伍,那也是归属于警视厅。
他一个在外执行任务的一线警部,还能指挥不了他们护送自己离开这是非之地?
片刻前还满心惊怒的无用警部赶忙整理了一番衣着,试图恢复属于警部的威严,接着示意自己的副手下车交涉,表示要接管这支队伍的指挥权,他自己则摇下车窗静待对方的负责人赶来。
随着副手下车,重新打起精神的森永和彦再度端起了架子,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这支新队伍负责人,见到自己时诚惶诚恐的脸。
下一刻,他听到了副手的惊呼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从外面敲了敲他的车门。
他先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当场拔枪怒斥道:
“八嘎!谁敢……”
话音未落,他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张戴着墨镜的年轻面孔。
跋扈的警部大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然而,对方却无视了森永和彦的反应,稍稍俯下身,墨镜上映出那张满脸惊恐的老脸,漠然道:
“你要接管我的指挥权?”
半分钟后。
森永和彦紧紧跟在那年轻人身旁,诚惶诚恐的道:
“高桥警部您可算来了,东成会跟污水党都疯了!特别是东成会,我们想要进歌舞伎町都不行,我上去想要个说法,这帮疯子竟然敢直接拔枪!要我说,还是咱们警视厅对街头太仁慈……”
那年轻人忽然站定,而后转过头。
墨镜下似乎泛起两点红光,紧盯着面前这个废物同事,漠然道:
“闭嘴。”
森永和彦顿时闭上嘴巴,愣是一点架子不敢摆。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高桥羽川。
作为少数清楚高桥羽川真实身份的人,就千叶城警视厅内各级警官的背景摞在一起,都比不过这位。
这可不是高桥家的旁系,这位是正儿八经有资格继承高桥家席位的继承人!
高桥羽川见这废物同事终于闭嘴,墨镜下的血红眸子中浮现出一丝难掩的厌恶,继续向歌舞伎町走去。
森永和彦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警视厅废物模板。
在局里媚上欺下,出了门横行跋扈,唯一能称道的,或许就是那张看起来挺正气的脸。
然而一个对小混混重拳出击,对街区老大吃拿卡要的怂货,长得再正气,落在高桥羽川眼里也是一颗狗头。
年轻警部清楚对方跟污水党之间的那点猫腻,只是他终究不能随便把这些有猫腻的家伙一并砍了。
不然他八成就没法保持现在这样爽快的日子了。
但在此时此刻,高桥羽川真有把这家伙一枪崩了的念头。
一个警视厅的警部,一线最高级别的长官,在黑市公开悬赏发布时不维持秩序,反而想着下场占便宜。
呵。
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想到这儿,高桥羽川向后挥了挥手,示意近藤凉介与僧我灰止步。
然后他一把抓住森永和彦的衣领,拎着对方越过前方战战兢兢的巡警们,走向守卫路口的极道众。
不出所料,迎接两位警部的是举起的枪口。
此刻守在街区入口的仅有三十七人,他们是以最快速度从一丁目各处赶来的执法人。
可面对警视厅几倍于自身的规模,他们依然毫不畏惧。
正如外界的调侃一样,如今的东成会内部确实堪称疯狂。
当宗兵组与林田组对自己人下手,甚至本家精锐“七兵卫”中都出现了叛徒时,歌舞伎町内的执法人们就已经疯狂。
对这些恪守家族忠义的执法人而言,背叛者简直不可饶恕!
于是他们遵从大家长的意志赶往街区入口,以最快速度封锁了这片核心地带的入口,确保丑闻不会泄露。
别说是警视厅,现在换成任何一方势力的人来到这儿,迎接他们的也只有执法人手中的刀枪。
面对齐刷刷瞄准自己的枪口,高桥羽川却显得出奇的淡定。
他无视了正在手里拼命挣扎,想要逃跑的森永和彦,望向那片黑衣组成的“铁林”,身上猎衣在这片肃杀气氛中随风翻动,嘴角不自觉的掀起一抹赞许弧度。
随即,笑容收敛。
年轻警部抬起手,将墨镜沿着鼻梁向下勾了勾,露出了那双猩红的眼眸。
这一刻,空气中仿佛泛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无形杀气化为某种实质的粘稠液体,如蛇一般从四面八方钻入各位执法人的衣衫与皮囊下。
黑衣组成的铁林此刻掀起一阵躁动。
枪械上膛,刀刃竖起,铁铸般森严的执法人彼此靠近,好像在结阵防御看不见的敌人,却没有一人退步。
短暂的僵持后,高桥羽川低垂眸子,抬手轻推墨镜。
自始至终,除了调整墨镜之外,高桥羽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手里更是只拎着一个无用的同事。
但执法人看向那位年轻警部的眼神中已满是凝重与惊惧。
就在刚才,对方只是以一人之气势便压住了在场三十七位执法人!
“高桥警部。”
这时,为首的一名执法人终于出声。
他望着远处那道可怖身影,认真道:
“我们无意与警视厅为敌,也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为难?”
高桥羽川自语着,似是咀嚼着什么难懂的符号。
随后他理解了执法人的意思,转头看了一眼手上已经放弃挣扎,满脸畏缩的森永和彦。
年轻警部鄙夷的移开目光,接着看向先前出声的执法人道:
“别把我跟其他废物相提并论,我对你们东成会发生了什么不感兴趣。我来这儿,是为了赴约的。”
他迈开脚步,就这样坦然的迎着枪口走了过去。
“我不会带手下进去,见了我要见的人我就会离开。我没有配枪,身上唯一的武器是一把爪刀。这是你们歌舞伎町的规矩,我尊重。”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就站在执法人身前不足五米的位置,淡定开口。
“我将这位警视厅一线警部森永合彦长官交给你们。如果我乱来,你们就把他杀了。”
语罢,他随手将森永合彦丢给那名执法人,而后看向面前静默的执法人们。
“现在,让道。”
——
孟瑜看着眼前被自己用电话摇来的“警视厅强龙”,拿起火机将探出的火苗递了过去,调侃道:
“所以你就这么进来了?”
高桥羽川叼着烟凑近,接着拍了拍孟瑜手臂,这才反问道:
“不然呢?带人杀出一条血路进来?”
漠然的语调中却透着几分无奈。
“好吧,我还以为我们的高桥警部喜欢那种调调呢。”
孟瑜耸了耸肩,先是调侃了一句,而后收敛笑意道:
“情况你都知道了。是准备拿去立功,还是看热闹都随意。总之这几个孩子就交给你保护了。”
高桥羽川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环,忽然放低了声音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呗。”
听出对方话语中暗藏的担心,孟瑜笑了笑。
“你是知道事情缘由的。尼克已经做到了自己想做的,剩下的就得我来了。”
“那东成会呢?”
高桥羽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七兵卫”,淡淡的道:
“你要跟他们合作?他们也不值得信任。”
他清楚孟瑜要做什么。
黑水街至今还在他手下的封锁下。
可同样的,他不觉得东成会可以合作。
因为不论是污水党还是东成会,本质上都是一路货色。
一帮该死却还不能马上了解的渣滓。
孟瑜摇了摇头。
“不是我要跟他们合作,是他们那个大家长现在求着我上门帮我解决心腹大敌。况且,合作不合作先两说……”
男人仰头呼出一口淡薄的白雾,而后用指尖碾碎烟蒂,无奈道:
“我这不正好解决下午饭?”
这一刻,听到回答的高桥羽川深吸一口气。
旋即,这位方才单以气势就逼迫执法人让步年轻警部转过身,握紧了拳头。
所以他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扯淡的家伙,付出了自己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