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间一丁目小巷中的黑旅馆已被二十余人包围。
领头男人脸上的义体改造面纹微微闪光,指间把玩着他的幸运金币,打量面前的黑旅馆。
身旁的手下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纹有黑蛇的光头上还残留着那道被铁棍砸出来的血印。
跟在光头身后的四个小弟也没一个模样完好的,不是双眼乌青就是吊着一条手臂,要么是瘸了腿。
谁能想到,那个跑路都喘的小子,动起手来那么凶狠。
白挨一顿打不说,灌醉的小妞儿还让带走了,仓库里的修复液更是被偷了一管。
要不是老大提前有布置,他们几个现在高低得一人切掉两根手指头谢罪。
然而在手下人惴惴不安的等待中,把玩着金币的八木悠生反而没有怪罪的意思。
他清楚这几个蠢货在怕什么。
无非是背着自己撩拨町里来路不明的女人,结果反让人摆了一道。
但恰是利用了这几个家伙的愚蠢,他才能成功钓到这一窝鱼。
与只能做低端业务的“案内人”不同,八木悠生手下这伙人都是在场子讨生活的黑保安,他自己则是挂牌了一家私人安保。
他手下这群黑保安对外雇佣价格也远低于正规的安保公司,更不用他这个老板挨个购买保险,来路本身就有问题的同时,手也一个赛一个的黑,是部分“娱乐场所”青睐的合作对象。
但比起这些正规买卖的收入,八木悠生更喜欢“钓鱼”。
歌舞伎町这个鱼龙混杂街区,堪称“城中之城”。
许多跟公司起了冲突,或是在街头得罪了哪家帮派的人,都会选择隐藏身份在这里讨生活。
长此以往,就养成了一片隐秘的“鱼塘”。
本地的“渔夫们”隔一段时间就会抓上那么一两条,拷打出其身上的秘密,榨干最后一点财富之后,就把人随便处理了,堪称是完美的无本买卖。
八木悠生就是精于此道的“渔夫”。
他最喜欢这些身上藏着小秘密的独行人或是小团体,往往观察一个礼拜左右,就让手下找机会接近,靠着一点小恩小惠,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好心”,再加上背后扎根本地的“安保公司”,很容易就能拉近距离。
等到对方放松警惕后,如果发现对方确实没什么太大价值,就顺势提供个黑保安的名额止损。
真要是身上藏了秘密的,那就拖进地下室好好拷打,看看这条“鱼”到底什么成色。
这种另类的开奖玩法,久而久之也成为了渔夫们的娱乐之一。
于是当徐才等人躲进一丁目时,就引来了地头蛇八木悠生的关注。
至于原因就太简单了。
这伙人年纪都不大,就是直接拿去卖了也赚啊。
而在这将近一个月中有意无意的试探下,八木悠生虽然确定不了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什么来头,但至少能肯定这帮年轻人惹得麻烦不小。
在外面抛头露面赚信用点的那一男一女,偶尔还会光顾药房和地下诊所。
以八木悠生在这儿经营的关系,轻易就能推断出他们有同伴受了不轻的伤,需要药品续命,还不能是一般的药品。
于是,当他刚料理完上一批的鱼后,就给这伙年轻人下了套。
那个自称“妮妮”的小姑娘在附近的酒吧做陪酒销售,暗地里跟着个小伙子保护。
既然这样,就让手下正常发挥就是了,他只需要放出鱼饵等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名下一间酒吧仓库内,就丢了一管医用修复液。
紧接着就有了昨晚的安排。
他留下了第二管作为鱼饵。
鱼儿果然上钩。
他就这样循着那两人的踪迹,找到了这家黑旅馆。
想到这儿,他手指微动,夹住指间的金币,随即大步走进旅馆。
然后他就停在了原地,看着那吧台后举枪瞄向自己的中年老板抬起双手示意。
“嘿,松田老板,我没准备找麻烦。”
“那就转身离开这儿。”
吧台后身材发福的旅店老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声名狼藉的家伙,故意又亮了下手里的双管猎枪。
“八木,这是规矩,你知道的。”
歌舞伎町确实是鱼龙混杂,但总有些不成文的潜规则存在。
例如,旅店是安全区,老板有义务保护入住者的身份信息。
出卖客人的老板自此就会失去信誉,从而被整个街区的人排斥。
类似这样的潜规则,在加上本家派出的执法人,才慢慢将歌舞伎町这么一个娱乐区发展成了另类的藏身处。
八木悠生闻言笑了笑,缓缓放下了双手,一边玩着自己那枚幸运金币,一边调侃道:
“规矩我懂,可你也不能拒绝我上去吧?毕竟,我没带武器。”
松田老板握枪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却迟不迟不敢鸣枪示警。
因为八木悠生说的,同样是潜规则的一部分。
只要不在旅店内动手,就是死在门外,也不怪老板的事。
只是……
想到那几个拼命赚着信用点却对自己十分礼貌,甚至比家里那个混账儿子年龄还小的年轻人,松田老板还是端住了枪。
他太知道八木悠生这家伙一向玩的是什么把戏。
真让这条毒蛇上了楼,那些年轻人就完了。
似乎是看出这位旅店老板不准备退缩,八木悠生也不着急,只是幽幽的道:
“我的仓库里丢了一管医用修复液,必须要核实一下。我不上去也行,松田老板帮我问问?”
旅店老板顿时陷入了迟疑。
一管医用修复液,效果好一些的能在地下交易市场里卖上近千点。
这么大一笔数目真要是赖在他身上了……
就在这时,有声音自楼上响起。
“不用麻烦老板了。”
透着冷漠的声音中,面目隐藏在卫衣兜帽中的年轻男人自二楼一瘸一拐走下。
卢修斯倚着楼梯扶手,漠然看向八木悠生,淡淡的道:
“东西是我拿的。”
八木悠生饶有兴趣的抬头打量着。
这小子脸色苍白,身上也看不出明显的义体改造痕迹,刚才下楼那两步更是跟龟爬一样。
就这么个病鬼,放倒了光头佬那五个人,还能带着同伴一路跑到这儿。
不简单啊。
八木悠生笑了笑,心里将对方的价值再往上提了提,面上却是一副大气模样,挥手道:
“你应该就是卢修斯了。够义气,不愧是混街头的。我也不为难你。东西还我,再带着你同伴跟我手下道个歉。这事就这么了了。”
听到这话,他身后的光头佬顿时瞪大眼睛,上前一步试图插话道:
“老大……”
连医药费都不付,还东西再道个歉就完了?
哪能就这么了了!
一旁的旅店老板却是叹了口气,眼神悲哀的看向楼梯上的卢修斯。
他已经看到后续要发生的事了。
毕竟,哪有人偷了救命药还能还回去的?
“啪!”
前一刻还好声好气说话的八木悠生陡然转身,抬手就是一巴掌抽的光头佬一个趔趄。
还没等手下人回过味儿,他当即怒斥道: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随即,他再度转身看向楼梯上的卢修斯,微笑道:
“我这诚意你看到了。怎么说?”
语罢,黑旅馆内一时陷入沉寂。
卢修斯安静注视着那看起来极为大度的八木悠生,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又一次在心中叹气,痛恨自己的无能与大意,只能在这儿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
紧接着,他抬手扯下兜帽,露出那沾染着干涸血液与污渍的发梢,与那双如饿狼般的眼睛。
稍显苍白的手指伸入衣领,接着缓缓抽出了一把小臂长短的战刀。
“啧,可惜了。”
八木悠生看着对方拔刀的举动,以及那双眼睛中的冷漠与杀意,故作怜悯的摇了摇头,而后轻轻一抛金币。
他仰头看向还在半空下落的金币,冷声道:
“上。”
话音落下,脸上带着巴掌印的光头佬二话不说抽出袖子里的钢棍就冲了上去。
上次是被偷袭敲了闷棍,这一次他要一雪前耻!
卢修斯冷漠的看着那手下败将冲上楼梯,一时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下一刻,他踉跄走下一级台阶。
旋即……
刚刚还一心雪耻的光头佬此刻看着被削断的手腕惊恐大叫,他刚举起钢棍,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弃他而去。
还没等回过神,光头佬就被上方的年轻男人抬脚踹下了楼梯。
一名躲闪不及的小弟被滚落的光头佬带了下去,可旁边另一名小弟还是抄刀扑向上方那个病鬼小子,却刚举起刀就被对方单手掐住手腕,接着一刀刺穿肚子,顺势向下一丢。
红与白在惨叫与重物坠地声中,流淌于大厅内。
向上攀爬的小弟们本能止住脚步,还没等他们想好是退是打,就见台阶上的年轻男人拎刀扑了下来。
霎时间,如饿狼般的男人撞入懦夫之间,迈着踉跄的步伐挥舞刀刃,咆哮着开始挣扎。
他是海因希斯的学生。
他是“小狼”卢修斯。
在他死之前,不会有人能活着登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