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瑜移开架在尼克脖子上的利刃，微笑道：
“有进步。再来？”
尼克默默点头，卸下手枪打空的弹匣，手动将一颗颗黄澄澄的子弹填入。
他知道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身为枪手必须熟悉使用的武器，这是基础。
而他现在连学这些基础的时间都有限。
他必须再快一点。
孟瑜则趁着这段时间转身拉开距离，再次站到五十米开外。
看着尼克用比之前快上半秒的速度装上弹匣，男人轻笑着晃了晃手里从刀仙那儿顺来的铳刀。
可就是这场看似正常的特训，却让场地外的观众饱受折磨。
此刻，作为“东道主”的杨鳄鱼伫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向面前自己精心准备的射击场。
半边金属脸上的激光义眼微微闪光，一副镇定模样。
但他身旁的青年，就明显没有自家老大这样的定力。
作为与血齿团对阵后的幸存者，整个福康社区内都没人会觉得萧二是个软弱胆小的家伙。
然而这位社区结社的年轻干将，这会儿完全是靠着意志力才没有尖叫出声。
他已经后悔来凑这个热闹了。
原因，正是因为此时场地内被训练的一方，弹匣内装的是货真价实的实弹。
比起表现还算矜持的“东道主二人组”，旁边的刀仙完全没有一点身为高手的自觉。
他抬起惯于持刀的右手捂住了半边脸，似是惊叹似是咒骂般低喃道：
“疯了，疯了，这两个家伙都特么疯了。麻雀，出去转转？”
被点到名的麻雀下意识地举了举手里的空啤酒罐，随即压低了声音。
“七次了。”
“你特么能把那喝完的空罐子丢了吗？”
听到那个数字的刀仙抓了抓头发，像是发泄情绪一般嘟囔道：
“单刀进枪，这特么是什么古代笑话。”
最初孟瑜提出为尼克特训时，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克林特甚至主动为尼克讲解手枪的基本常识与操作。
等到尼克熟悉得差不多，刀仙甚至都叫了外卖准备看新手打靶消磨时间。
就在这时，姓孟的开口向他借了一把刀。
看在对方介绍这趟活儿的份儿上，青年只是哼了一声，就递过去一把铳刀。
然后，男人就在刀仙震惊的目光中下了场，随手推开了五十米处的靶子，冲着尼克微微一抬下巴。
于是，实弹训练的固定靶，变成了孟瑜这个移动靶。
原本平淡无奇的新手打靶，彻底成为了一场折磨观众的“表演”。
是的，表演。
刀仙在心中恶狠狠地骂道。
这家伙纯粹是下场炫技的。
偏偏还特么是拿命炫技，他连喷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喷。
之前跑前跑后的奥利尔这会儿紧紧抱着一个急救包，表情近乎是要哭出来。
他承认孟先生实力非凡，别说是面对第一次用手枪的尼克，就是自己上去都不够一枪的。
但问题是这场特训里，客串靶子的考官一点防护措施都没做！
那可是实弹……
“雪丫头。”
一直不作声的老牛仔这时也终于开口。
他转头看向边上的忍者女孩，无奈道：
“过火了。”
作为在场资历最老，在手枪这一类武器使用上最有发言权的枪手，克林特能明白孟瑜下场的目的。
打靶子与打人完全是两回事。
没杀过人见过血的枪手，就算在射击场内将枪法练得再好，跟真正街头玩命的枪手对上，也就是一颗子弹的事。
但这不代表他认可孟瑜这种亲身下场当靶子的行为。
实弹射击中，没人能保证不出意外。
而且随着训练次数的增加，老牛仔越发不安。
因为尼克的枪法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
偏偏孟瑜依然在用那种让人倍感折磨的方式躲避。
樱井织雪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孟教官，眼中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女忍者的通讯手环内，原本大呼小叫看热闹的樱井雪舞已经没了动静。
她想象得到，此刻不服输的妹妹正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通过摄像头打量着孟瑜，一副看恐怖片时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想到这儿，樱井织雪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啊，没人能在那样的场面下还能保持淡定。
就在克林特忍不住想要进场打断时，场地内的孟瑜一抬铳刀，对准了五十米外的尼克，笑着道：
“开始。”
话音落下，男人迈步前进。
一如之前的七次训练。
他就保持着那种不紧不慢的速度，一步一步地走到尼克脸上！
听到发令的尼克双手立刻托住点四五口径的半自动手枪，熟练地将目标套入枪口，开枪。
他放弃了思考，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射击中。
孟瑜的话依然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中。
尼克先生，你有一天的时间熟悉武器，然后用它复仇。
如果你不能在接下来的训练里击中我，那么我将拒绝你亲手复仇的提议。
所以，在打空弹匣前，请全力以赴。
是的，为了亲手复仇。
他必须全力以赴！
然而在尼克扣动扳机的瞬间，孟瑜已提前向左跨出半步。
子弹贴着右耳划过。
差之毫厘。
犹如天堑。
男人继续前进，速度不慢，却让旁观者感受到一种“闲庭信步”的从容。
人应该是快不过子弹的。
哪怕是大多数超凡者。
但想要躲过子弹，不一定非要快到那种地步。
只要你的反应速度比开枪的人快就好了。
须臾间，孟瑜已走过二十米。
七发子弹打空，尼克镇定地更换弹匣。
源自芯片内的知识，逐渐被他用于实践。
从第一次开枪连更换弹匣都对不准位置，到现在连看都不看就能复位射击。
这名前公司职员的状态与枪法，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又是六发子弹落空。
孟瑜已经走到尼克身前十步。
第七发落空。
尼克手上动作骤然加快。
手枪已呈空仓挂机状态。
枪膛清空，无故障。
右手单手持枪甩向胸口，拇指按压弹匣释放按钮。
空弹匣滑落，左手推入新弹匣。
分毫不差。
拉动滑套。
上膛。
瞄准。
这一刻，尼克身上再无半点生疏。
他漠然地扣动扳机，仿佛全心全意地成为了一架战争机器。
子弹脱膛而出！
“砰~”
场外的刀仙瞬间暴起，捏住铳刀就要掷出，却被身旁麻雀一把抱住。
“等等！”
奥利尔抱着急救包直接冲进了场地。
萧二转头就跑去喊医生。
就连杨鳄鱼那仅剩的半张脸上都流露出惊慌神色。
克林特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决斗者”左轮。
对于旁人而言，击中飞行中的子弹似乎是天方夜谭，对老牛仔而言却不过是小事一桩。
然而克林特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场地内。
尼克一个激灵，瞬间脱离了刚才那种漠然的状态。
他低下头，错愕地看向架在肩头的利刃。
纤长的刀刃上，正嵌着一枚点45口径的子弹。
这是这场特训的教官，第一次使用手里的利刃进行防御。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已经熟悉了的声音。
“还不错，终于学会预判了。”
孟瑜移开了铳刀，对着尼克赞许地一点头。
“记住刚才那个瞬间。关键时刻，它会救你的命。”
语罢，未等刚刚回过神的尼克出声，他再度转身走向五十米外，语气随意地说道：
“来，继续。”
场地外，老牛仔默默将“决斗者”塞回枪套。
短暂的犹豫后，他看向身旁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作的樱井织雪，认真道：
“雪丫头，你知道他这么危险吗？”
就在孟瑜挥刀那一瞬间，出于枪手的本能，克林特敏锐捕捉到了男人脸上的表情。
那个肆意的笑容。
不管是因为什么，一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人，总会让其他人感到危险。
特别是当你自认为已经了解这个人后。
女忍者安静注视着孟瑜的背影。
旋即，面罩下的丰唇挑起一抹弧度。
她垂下眸子，轻声道：
“不知道。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
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