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区,龙兴街。
肥硕的大耗子此时像是仰卧起坐一样勾起身子,死死抓住两根细长鼠尾,靠着剩下三根固定在墙体里的长尾将自己挂在墙上。
它终于没有自由落地进下面的电浆里。
然而这大耗子压根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双小眼睛泛起泪光,竟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有些人的出现,本身代表着麻烦。
有些人特么看一眼都是麻烦!
好好的看个戏,现在是要把自己看进去了……
它再次费力的爬上墙头,肥硕的身子一屁股坐下,小眼睛望着毫无动静的街道,无奈的叹了口气。
得了,走不了了。
老实看完,等着补票吧。
铺满电浆的街道上突然有了动静。
古怪寒气溢出,推开了头顶冷却的电浆,露出了下面的人影。
李斯特单手捏着老者头颅,布满漆黑咒文的脸已经有些发白。
他仰头看向那双有着金黄眼白的眼睛,缓声道:
“你赢了。”
舞女低头与其对视,嘴角挑起一抹戏谑弧度。
高大丰腴的躯体,此刻就这么拥着大名鼎鼎的收藏家。
在电浆炮落下的一瞬间,李斯特就放弃了对舞女的束缚,全力撑起“灰晓之镜”这片不死之域。
舞女却没有选择逃走,反而是如投入舞伴怀中一般,直接上前抱住了李斯特。
于是两人都借助强大的“灰晓之镜”活了下来。
然而大量使用超凡能力,又在电浆炮这种大杀器下强行撑起超凡屏障的收藏家,似乎已经熄了杀死舞女的念头。
不论是对方的肉身强度,还是那些动物化身的超凡能力,都不是一个将要力竭的李斯特能战胜的。
面对李斯特的认输,舞女却只是眨了眨眼。
随即,炽白光芒陡然划过那丰腴躯体!
李斯特双眼泛起辉光,右手瞬间燃起白焰凝为火刃,一刀将舞女拦腰斩成两段!
下一刻,李斯特耳边响起女人的欢笑。
“呵呵呵~”
那双金黄眼眸落入影中,随着丰腴躯体消散。
舞女身影再度出现在不远处。
那无光的,如影一般的身体,与夜幕混作一色。
李斯特单手扶膝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舞女,低声道:
“你的仪式完成了?”
“收藏家先生,我并不想杀了你。”
舞女并没有回答李斯特的问题。
她将双手在背后交叠,略微歪头打量着这位“收藏家”,轻声道:
“我一直都在渴望今夜的舞台,而你是最有资格的观众,你理应见证这一幕。”
李斯特低下头,又是重重的喘息两声,随后将漂浮在一旁的老者头颅收入衣袍。
“呵,观众……”
随着话语落下,男人脚下的灰晓之镜消散,黑袍上的人脸也一并褪去。
他显然无法再维持众多超凡力量加身的负荷。
李斯特注视着脚下火石与雷霆混杂的土地,喃喃道:
“真是让人羡慕的天赋。”
他再次抬眼望向舞女,语气骤然变得无比平静。
“我本来还想再冒险一下。可惜,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那么,后会有期。”
说话间,他双目紧盯着这位将要晋升传奇的对手,向后退去。
收藏家是自信,却不愚蠢。
对方晋升这么大的动静,公司的机动队就算反应再慢这会儿也应该在路上了。
既然他已经没有把握获胜,不如就此离去。
先藏起来,恢复状态。
等到对方与机动队两败俱伤,他再寻找机会。
到那时,或许有机会得到一颗真正来自传奇强者的头颅。
于是收藏家果断选择撤退。
他不相信对方愿意放弃将要完成的晋升,而强留下一个四阶超凡者。
果不其然,舞女只是站在那儿,静静看着李斯特后退。
随即,她张开嘴巴,淡白的舌轻轻颤动。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登台时的模样。那是参加一场剧院筹办的长列齐舞。我混在人群中,踢腿抬臂,随着领舞跃动。台上灯光灿烂,台下目光灼灼。那时,我便明晰了自己的欲望。”
舞女发出了梦呓般的呢喃声。
“我年轻力壮,假以时日,必可破茧成蝶。我应该再进一步,于是我放弃了在剧团的工作,去寻求我想要的蜕变。”
她双手抱着身子,仿佛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目光略微发散。
“我听从长老们的话语,在他们的目光下袒露自我。我知晓他们贪恋着肉体的欢愉,可我却得到明悟。裸露的自我,并非真实的自我。”
李斯特放轻脚步,悄然拉开与舞女的距离。
可胸膛之内的心脏,却发出有些沉闷的声响。
这异常的反应瞬间让他意识到了问题。
他脚步一顿,背上的黑袍微微隆起,逐渐露出两张崭新面容。
一者平和安宁。
一者怒目圆睁。
随着二者的出现,心跳声重归常态。
可女人的独白还在继续。
“直至我命中的黑蛇找到了我,自我的形体中生出。于是长老们满足的死去,并为我留下了满身伤口。我浴着血,行走在夜晚的沙漠。痛苦塑造了名为伤口的门扉,我知道,是时候抛却旧有的覆皮。”
独眸的黑蛇轻轻攀上女人的脚踝,在手腕处那颗石绿宝珠的光芒中回归了自身。
贪嫉喂养出的蛇群重新恢复了活力,却转头逃进李斯特脚下的阴影。
“可失去覆皮使我倍感寒冷。我在蛇群的保护下苟活到了深夜,在我将要睡去之时,我忽然知晓了所欠缺之物。于是猫儿继承了我的足音。它将在遭到揭露之物前,为我掩藏自身。”
高贵肃穆的黑猫跳上了女人肩头,猫头轻蹭其脸颊后,迈入了颈下纯洁的珍珠。
“在暗影中我得到了教诲,应剥去色彩成为一道伪影。因此狐迈入我的世界,带来了我所渴求之物,也剥去了我的色彩。”
舞女展开手掌,使得灵狐落入那枚从不示人的黑玉戒指。
“可失去色彩的我还需等待,所以我将双眸奉与展翅的雕。通过它将看到我所不能见的景象,那条红色的蜕变之路。”
骨雕从天而降,白色的影子粗暴钻入女人口中,蛰伏于舌下。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我等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舞女缓缓张开双手。
白鸽落在她的发丝间。
它将替她铭记一切本该铭记之物。
滚烫火石迅速降温,炽热的雷霆归于冰冷。
至此,一切前置都已准备就绪。
女人站在那儿,轻薄如一道影。
却又重如一道门。
名为蜕变的晋升之门。
她将踏过这道门,抵达那条红色道路的尽头。
与此同时。
火石之下的秘所。
赌场密室内的两位道人,安静注视着早已焚尽燃香的铜鼎。
最后一滴沉重若铅的赤色液体自穹顶落下,未激起一丝涟漪便沉进鼎内。
方大师松了一口气,大袖一挥将铜鼎收起,随即看向对面的四目道人笑道:
“如此一来,我便可以借着夫人留下的蜕变血肉,为师兄你重铸身躯了。届时我以丹道之法辅佐师兄,必能重铸半仙之躯。”
卢姓道人微微颔首,眼睑下的那双眼睛闭合,也敛去了些许凶威。
他站起身,依旧佝偻着背,缓声道:
“也好。到时我们便回到九夏,救出师父。”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师弟,待会儿你就跟在师兄身后,我会从公司的走狗中杀出一条路。”
卢道人的语气平淡如常,没有半点刻意的卖弄,似乎那令人畏惧的机动队,在他眼中不过“走狗”。
方大师却微微一笑,抬手虚拦。
“师兄且慢。”
在卢道人疑惑的目光中,方大师从容道:
“何必劳驾师兄?师弟我正好有一桩买卖还没完成。交了货,咱们师兄弟正好跟着一并离开。”
卢道人恍然。
“哦,那个野狗小子。不错,倒是一步妙棋。”
见自家师兄回忆起,方大师也不再多说,主动转身就要头前领路。
可一道身影忽然挡在了他面前。
“师弟,退后。”
卢道人佝偻的背悄然挺直。
他挡在自家师弟身前,四只凶眸同时睁开看向前方。
下一刻,虚掩的密室大门被人推开。
黑暗中,身穿风衣的修长身影稳步踏入室内。
旋即,来人的目光落在眼前师兄弟身上。
“劳驾问一下……”
孟瑜随手撩开风衣,抽出一把“骑枪”平静道:
“你还要和谁交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