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瑜站在车前，淡定望着驶来的警车。
在他身后，樱井织雪正坐在驾驶位上，车灯熄灭，但发动机没有熄火。
虽然对方是出佣金的金主，但是出门在外哪有不防备的道理。
只是这会儿樱井织雪看着驶来的警车，心情倒是放松了一些。
警视厅的悬赏，再差也比街头不知名的委托方安全。
警车关掉了警灯与车灯，直接靠在了路边。
高桥羽川推开车门，两手空空的下了车。
借着道旁路灯的光亮，他先是看向那辆停在岔路口的黑色轿车，目光扫过驾驶位的樱井织雪，接着落在车前的风衣男人身上。
随即，墨镜后的眸子浮现出一抹感兴趣的神色。
从某方面而言，高桥羽川是个很随性的人。
就像他丝毫没有自己身为警部该留在现场维持士气的觉悟，随口安排了两句算是给了手下一个交代后就溜了一样。
甚至在三年前，这位年轻警部调入千叶城警视厅的第一天起，就没掩饰过自己“关系户”的身份。
第一次开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坐了五分钟就甩下满屋子领导走了。
他待人并不和气，也没有什么礼贤下士的领袖气质。
很多时候说话生硬的像是兜头给人一棒槌，更不掩饰自己对某人或某事的喜恶。
但偏偏这样一个人，在死亡率近乎百分之五十的警察队伍里，名声与口碑好到出奇。
因为在这个人命可以用信用点衡量的时代，高桥羽川身上却依然有着旧联邦时代精英的影子。
他会完成警视厅下发的任务，却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做事。
犯人要抓，但不会为了抓个活口就命令手下上去送命。
喷你、骂你不假，但他就是没想过让你去送死。
“空之座”出事后，如果不是花菱组的若头千岛水鸟应对迅速，先登门道歉堵住了樱井重工那位技术部长的嘴，恐怕拿到“逮捕令”的高桥羽川已经带人把花菱组扫平了。
这就是高桥羽川，如今千叶城警视厅中的王牌，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的狠角色。
但实际上，他是真的随性。
或者说，他只对感兴趣的人或者事上心。
例如，藤原事务所。
高桥羽川偏头吐掉了将要燃尽的香烟。
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定在那灯光稍显昏暗的路灯下，平静道：
“事务所的人？”
孟瑜笑着点了点头，也上前几步，接着主动从风衣里摸出一根香烟递了过去。
“是的。金主要求见一面，就过来了。来一根？”
此刻双方处于一个极为微妙的距离。
二人都位于路灯下，高桥羽川双手插兜，孟瑜右手递过一支香烟，左手同样插在风衣兜里。
靠近前双方空着手，不代表就真的安全。
孟瑜腰间的枪套更是在风衣下若隐若现。
乍一看去，似乎危险的是高桥羽川。
可这位年轻警部只是瞥了一眼那根烟，问道：
“干净的？”
孟瑜微微一笑。
“如果烟草不算成瘾品的话。”
高桥羽川看了男人一眼，墨镜后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
孟瑜则是一脸淡定，仿佛并不在意眼前这位年轻警部所代表的权势，与自己可能遭遇的意外。
二人对视了片刻，高桥羽川伸出右手接过了那根烟，垂眸看了一眼，就咬在了嘴上。
孟瑜同样摸出一根咬在了嘴上，然而还未等他掏出火机，耳边就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哧啦~”
一抹橙红光芒凑了过来，高桥羽川将正燃烧的火柴递到了孟瑜面前，墨镜正映出对方脸上的意外之色。
孟瑜稍感意外，却还是凑了过去，略微侧着脸，借着那根老式火柴升起袅袅烟气。
双方目光隔着这道烟气再度碰撞。
随即，高桥羽川收回手，用将熄的火柴点燃了嘴上的香烟。
霎时间，周围那股难以形容的凝重气氛消散了许多。
高桥羽川指间夹着烟，淡淡的道：
“老实说，我对你们一直很好奇。一个挂牌的事务所，私底下干的买卖却跟雇佣兵一样。可惜，藤原三鹰那家伙一直不给我留把柄，做的活儿也都挺有职业操守。”
孟瑜满不在乎的反问道：
“所以你今天提出这个要求是准备认个脸？好方便以后在城里抓我们？”
高桥羽川闻言抬眸看向这个比自己高上半头的风衣男人，随口道：
“你好好的三级雇员不当，出来混什么街头？”
被一语道破之前身份的孟瑜依旧从容，轻笑道：
“说不定是因为发现中心不好玩了？”
高桥羽川盯着男人，没有说话。
似乎这个玩笑一般的回答激怒了这位年轻警部。
下一刻，他却忽然低笑出声。
“呵，那地方岂止是不好玩，简直就是监狱。”
孟瑜果断赞同道：
“英雄所见略同啊。”
高桥羽川扯了扯嘴角，竟是默认了这个说法，转而道：
“今晚这活儿是警视厅秘密发起的清剿行动，除了我这队人，警视厅的其余队伍都布置在四环以及哨卡。目标只有一个，剿灭城中所有清道夫。”
孟瑜低头呼出一口淡薄的白雾，笑着道：
“所以五环区域，就被外包给了我们？”
比起相对秩序的四环，五环简直就是地狱难度，那些警视厅的老爷们估计算了一笔账后，发现真按照一半阵亡率计算，到时要出的抚恤金数目还不如直接外包给雇佣兵和赏金猎人。
然而高桥羽川弹了弹烟灰，随意的道：
“不，是包给了我。那帮家伙给我了一笔信用点，让我召集人手去把五环清扫了。不过我没打算那么干，没意思，也不够高效。”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孟瑜，墨镜后似乎泛起一抹红光。
“既然要外包，不如彻底点。等一会儿我会给所有已经接受任务的团体发出消息。今晚的赏金只有四份，谁最后杀光清道夫后还能活着到警视厅交任务，赏金就归谁。”
孟瑜挑了挑眉，调侃道：
“玩大逃杀啊？排进前四名才有资格领钱？”
高桥羽川闻言依然平静，叼着香烟含糊的道：
“我是从黑市放出的任务。真按照警视厅的通缉令，里头一大半家伙跟清道夫比，就是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反正都是玩儿，何不玩大一点？”
“啧……”
孟瑜闻言啧了一声，丢下烟蒂垂眸道：
“你这是养蛊啊。所以，你一定要见我们一面，又说这是小型任务。是希望藤原事务所帮你预定一个名额呢，还是需要我当个裁判呢？”
“随意。我并不在乎。”
高桥羽川扔下烟蒂，语气平淡的道：
“有本事就当猎人，没本事就当猎物。看你自己喽。”
孟瑜转头看向这位年轻警部，神色依然从容。
“也对，其实根本就没有裁判。毕竟你都亲自下场了。能问个问题吗？”
“问。”
“刚才那个黑客，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吧？”
“对。”
听到这无比自然的回答，孟瑜却并不意外。
他低头拍了拍风衣，好奇道：
“能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留活口吗？我记得警视厅内部的囚徒营需要这种消耗品。”
“为什么？”
听到这话的高桥羽川看向孟瑜。
哪怕隔着墨镜，孟瑜也能感受到那墨镜之后的诧异。
旋即，年轻警部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高桥羽川鼻梁上的墨镜稍稍滑落，露出了那双隐隐泛红的眼眸。
“人类才配被逮捕，畜生当然要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