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做不到了。”关叔公悲痛道。
“我不信,为什么他能换我的命,我不能换回去。”
她目眦欲裂,哑着嗓子质疑道。
“一切自有命数。”病床上的关叔公缓缓摇头。
“他能换回你,本就是十分苛刻的条件,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死去多时,已是毫无可能了。”
听到关叔公的话,白雪钟心如死灰,如同散架一般:
“他不在了,我苟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听她这样说,关叔公更加悲从中来:
“他为了你,命都不要了。”
“既然他甘愿如此,你更应当珍惜才是。”
“你若寻死觅活,他的牺牲岂不是白费!”
说完,关叔公剧烈咳嗽起来。
白雪钟却再也听不进去,她形同脱线木偶,再泛不起一丝生气。
关献见状,再不敢让他们的对话继续下去。
他赶忙给叔公顺好气,又倒了一杯水,让他慢慢饮下。
他抱歉地对关叔公说道:
“叔公,我们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说完,他柔声对白雪钟说道:
“雪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你看看我,好吗?”
他的声音,像是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洞穴,无人应答,只有无尽的回声。
了无生气的白雪钟,就像根本看不见他一般,眼里一片空洞。
他只好轻轻将她从椅子上抱起,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关献悲切地看着怀中睁着眼,却没有灵魂的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病房。
他知道失去重要的人,有多难过。
那是其他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与绝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她尽快走出来。
关献将白雪钟抱回原来的病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白雪钟面色惨白,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看不出一丝表情。
“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关献抚摸她的鬓角,柔声说道。
可她依旧没有反应。
与她一动不动的躯壳不同,前世的一幕幕回忆,正在她的脑海中鲜活地上演。
十六年,他的一颦一笑好像就在眼前。
他是挚友,是知己。
是那个对其他人爱搭不理,唯独对她与众不同的守护神。
为了帮她补习功课,他会熬夜通宵为她定制笔记和练习册,不管她多笨,都会耐心地教,不管她错了多少题,他都会一一批改,直到找到让她学懂的方法为止。
知道她爱吃鱼子酱,就特地带她去海边,吃刚捕捞上来的新鲜货,虽然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吃。
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有恃无恐地喝得烂醉如泥,是因为不管喝到多晚,不管喝成什么样,他都会去酒吧捞她。
她生病的时候,他寸步不离,温柔呵护,为她端汤送药,无微不至,像照顾一个孩子一般照顾她。
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来看她的往返机票,能塞满一整个厚实的集邮本,哪怕路上的时间,比见面的时间还要长。
他从国外给她带来的玩偶,是全世界限量发行的款,她只是顺嘴一说,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拿到。
如果她当初没有结婚,或许他根本不会常驻国外,而是会时时陪在她身边,一直守护者她。
以前总开玩笑说,他们是两肋插刀的朋友,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关献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只要她开口,他就把一切都献上。
怎么会那么傻?
他明明那么完美,本该有无比灿烂的人生,怎么会为了她……
她闷堵的胸口,窒息般的痛苦如潮水般袭来,承受不住的她,再次失去意识。
……
“雪钟,我回来了。”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男人在游乐园的门口向她招手。
他高挑的身材,在卡其色风衣的衬托下显得温和绅士,精致的眉眼在额前碎发下格外惹人流连。
她快步走到他的跟前:
“你怎么会在这儿?”
“之前你说等我从美国回来,就一起来游乐园,你忘了吗?”
说着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走吧,我们进去。”她用手挽住他的胳膊。
他笑道:“怎么挽得这么紧,是不是很久没见,太想我了。”
“我最好的朋友,挽紧点怎么了。”她噘嘴道:“我以后都要这样挽着你。”
说着,更加用力地揪紧了他。
他笑开来:“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两人走进园中,梦幻的画风呈现在眼前。
“想玩什么?”他垂眼看向她,眼里满是温柔。
“我要坐旋转木马。”
“好。”
乘上华丽缤纷的木马,他们很快就在音乐声中旋转起来。
忽高忽低,忽上忽下的旋转中,她向他伸出了手。
看到她的手,他没有过多犹豫,便伸手握住。
她喜欢看他白皙纤长的手,和自己的手缠握在一起的样子。
他的温度,透过手心和手指传来,能治好她所有的伤痛。
有风吹来,轻拂两人的衣襟和发丝,闭上双眼,就好像她和他牵着手,在云间遨游一般。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刚一这么想,旋转木马就缓缓停了下来。
“一下就没了,这也太快了。”她失落道。
“没关系,我们去玩下一个吧。”他微笑。
从旋转木马下来后,他问:
“现在想玩什么?”
“我们去玩碰碰车吧。”
“好。”
乘上双人碰碰车,他细心地给她系好安全带。
“出发!”她兴奋道。
他的车技很好,他们总是能把其他车撞得人仰马翻。
每次拐弯时,她的身体会因为惯性不自觉地贴紧他。
一到急拐弯,她就会直接撞上她的身体。
听她总在发出“啊,哎哟”的声音,他索性单手掌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则环过她的后背,扶住她的胳膊,让她直接紧靠在他身上,不再受到冲撞。
他将她呵护得太好,即使是大动作漂移,也不再刺激,反而有种如履平地的安心感。
“好玩。”
几个项目玩下来,白雪钟开心得走路都在一蹦一跳。
“这么开心呀。”
“嗯,好开心,从来没有人带我来游乐场玩。”
“怎么会呢?”
“是真的。”她认真地说道。
他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像是想要弥补什么一般。
“你为什么总喜欢撸我的头。”
“好撸呗,手感挺好的。”
“又不是狗。”她眨巴眼。
“狗哪有这么可爱。”他嗤地一声笑出来。
“听不懂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她一脸怀疑。
他笑了笑,忽然弯腰低下头来。
挽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