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不等回话芳君便匆匆下了楼,三人面面相觑,“这……她怎么了?”
“谁知道呢!”
见芳君从窗下跑过,李文清喊了一嗓子,“老四回家别忘了好生读书,四大魔头不能没了你呀!”
芳君仰头笑笑而去,酒不成欢,三人商议了一会儿各自回家了。
原来芳君刚才从窗户看时,发现娘在酒楼西边的市场上蹲着不知干啥。
“娘!”
芳君迎了上去,这才发现柳氏在卖鸡蛋,“娘,你咋来卖鸡蛋了,家里没钱了吗?”
柳氏听了抬头见是芳君愣了一下,“卖一点是一点呗,如今咱家家产、田地都被人家抢走了,不想法挣钱总有饿肚子的一天啊!”
说罢柳氏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捆丝帛,喜气洋洋的笑道:“说来巧了,来的路上正遇着绣庄派活,一个工五十文钱呢。看,这起码能有三十个工呢,做成了就有肉吃了,你过去逍遥惯了,吃不到肉又要寻死娘可咋办?”
“娘!”
芳君湿润了眼睛,“走,回家吧娘,俺不吃肉了。”
柳氏笑道:“你不吃俺吃,你先回吧,待会儿娘还有事呢,天黑前就回去了,你把东西拿回去吧?”
说着将丝帛递与芳君,芳君接过点点头含泪而回,走了几步又回头朝柳氏喊道:“娘早些回来!”
“走吧走吧,知道了!”
柳氏不耐烦的又蹲下了,“农家柴鸡蛋,一文钱一个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回到家没见弟弟,芳君寻了半天,终于在村里池塘边发现了他,“金宝,快回家,姐有糖给你!”
金宝听了跳了起来,抱起一个小瓮跑了过来,“给糖,给糖!”
芳君捂嘴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点心,这是刚才离开酒楼时拿的,“娘说俺是魔头真没说错呀!”
姐弟俩回了家,见柳氏还没回来,两人便一起玩了会儿,金宝突然叫了句:“姐,唱歌,唱歌!”
芳君乐了,便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冷风如刀,寒雨似剑,郎君寒窗问功名。谁可知,侬心好比天上月,真不晓,红颜能消几番春秋……”
“好哎!”
金宝越听越乐,拍手围着姐姐跳了起来,也引来了四邻,众人指指点点道:“看,那魔头又浪了!”
“是啊,成何体统,难怪她家败了,家之将败必出魔头啊!”
芳君听的很清楚,却也懒得与他们吵,拉着金宝便要回屋。
却说柳氏回来,见众人扒着自家墙头不知干啥,便叫道:“你们看啥看?”
众人回头见是柳氏回来,揶揄笑道:“金宝他娘,回来了啊!”
柳氏兴奋的笑道:“嗯,回来了,还找到活了呢!”
“恭喜啊,只是你家有个魔头,这家业再大也经不住她败呀!”
柳氏听了踮脚朝自家院里看了看,见是芳君姐弟在玩,不乐意道:“多谢提醒,不劳费心了,明儿见!”
说着柳氏推门而入,“娘回来了,还买了二两肉呢!”
天黑了,饭也做好了,柳氏喊道:“芳君,点灯啊,吃饭!”
“哇,娘,今天您捡到金元宝了吗,这么好的菜?”
芳君将鼻子凑到每个菜前闻了闻,金宝也馋的下手抓起来了。
“啪!”
柳氏使劲打了金宝的手一下,“你俩一个是魔头,一个是饿鬼,俺该少活多少年!”
顿了一下,柳氏又说道:“吃吧,这些时难得吃一次好菜,今儿揽着了活儿,就买了点豆腐、猪肉和小鱼。”
芳君托腮问道:“娘,你卖完鸡蛋去干啥去了啊,那么神秘也不说说?”
“俺……”
柳氏支支吾吾道:“没啥事,就是去打了一卦,本想为你求个姻缘,不料那先生信口胡诹,说啥你是龙凤合体的神胎转世,是啥状元之命,这不笑话吗,俺骂了他几句就回来了。”
“娘!”
芳君听了此言大乐,拍桌子站了起来,“也许那算命的说的没错呢,女儿想了许久,要想把咱家顶起来,还是科考这一条路啊,俺要去考功名!”
“啥?”
虽然女儿说过了,她不过是当女儿随口一说,毕竟女娃没法考嘛,如今见芳君如此郑重其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芳君将与李文清、高崇、林青三人相会的事说了一通,“娘,俺觉得也许可以,他们虽是魔头,也都是县里有门路的,真不行,女儿宁愿终生不嫁。”
“那可不行!”
柳氏笑骂道:“你想吃老娘一辈子啊,想都别想,不瞒你说,我今天还去了庙里,给菩萨许了愿了,让她保佑你早点出门呢,还去……”
柳氏想了想,把话又吞了下去。
“还咋了啊娘,您难不成当街给俺拉女婿了?”
“噗哧!”
柳氏哈哈大笑,“得了吧,就你这魔头名声,说出你的名字人家都躲着走。唉,真是人走茶凉啊,那家没良心的……”
芳君不解,搬着凳子坐到了柳氏跟前,“哪家没良心的呀,娘老爱说半句话。”
“唉!”
柳氏叹了一口气,眼泪又自动流了下来,“说出怕刺激你啊,你爹活着时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人家是看你爹愿意给五千两银子嫁妆才答应的,如今你娘五两都拿不出,把你熬成老姑娘了,娘的罪业啊!”
芳君瞪大了杏眼,“是哪家,敢瞧不上本姑娘,俺去砸了他家!”
柳氏看了看芳君哭了起来,“人贫莫登富家门啊,人家也是县里有名的富户,娘今天卖了一点自己的嫁妆,买了点礼物想去那家说说,把你娶过门,不料人家大门都没让娘进啊,还把婚书还回来了,还说啥除非公鸡下蛋、狗头长角,你能当上状元,也许可以再续婚姻呀!”
“娘!”
芳君听了又羞又怒,“您咋那么下贱,女儿是垃圾没人要了吗,也不嫌丢人!”
柳氏笑道:“丢的是俺的脸,能把你送出去,不要脸都行!”
“别说了,娘!”
芳君气愤的起身来回踱步,一字一顿的说道:“公鸡下不了蛋,狗头长不了角,本姑娘未必做不了状元,娘不许再去他家,俺要读书考功名!”
柳氏听了犹豫了一下,拍案而起,拉住芳君手说道:“俺妮儿有此志气,娘等了二十年了,俺就舍得一身剐供你读书考功名,要死一起死,要富贵一起富贵!”
“富贵,富贵!”
金宝也叫着跳了起来,芳君欢喜道:“娘,俺就顶替金宝的名去考。”
柳氏看了看金宝,点头道:“俺妮儿就是聪明,走,跟娘去给你爹烧柱香!”
西边有间房芳君没来过,原来这就是爹的牌位所在。
“跪下!”
柳氏边点香边说,“还有你金宝,也跪下!”
芳君拉着金宝跪于蒲团之上,柳氏上好香哭道:“金宝他爹,你个没良心的,留下俺们娘几个吃这恁多苦,今儿你闺女芳君愿女承父业去考功名,你若还有良心就保佑她黄榜题名,再让她早点出门儿,那俺就是早死十年去陪你也行啊。”
“娘!”
芳君心有不忍,想要宽慰一下娘。
柳氏头也不回骂道:“跪好别说话!”
又说道:“恁妮儿是女身考功名,犯的是重罪,闹不好要砍头的,你若不保佑她,俺就先砸烂你的牌位,看哪个狗日的来给你上供!”
芳君被柳氏的话逗得哭笑不得,柳氏扭头道:“不许笑,磕头求你爹保佑!”
“不孝女芳君敢请爹爹保佑,保佑妮儿一路考进金銮殿,让咱董家重新顶起来!”
“咣!咣!”
正磕着头外面传来了锣鼓声,又听得有人大叫着:“金宝他娘,在家吗,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