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辞抱着江凌鱼刚到一块空地上,天上的乌云发出刺耳的轰鸣声,不过是一道小的闪电,就仿佛要将天空劈开似的。
红娘和祁岚看着这一幕揪心起来。
宴辞刚准备施法布下结界,一道紫光从江凌鱼的身体里抽离出来。
梦瑶憔悴的跌坐在地上,她脸色惊恐的看了一眼江凌鱼,再看那漫天的乌云,她突然站起来变成一缕紫色的烟雾飞走。
“那是梦妖?”祁岚遥遥的看着那道紫色身影问道。
“她去什么地方?她这个时候不保护着出出,难道她不怕出出出事了她也活不了吗?”
红娘:“先别管她,我们来加固尊上的结界。”
“好。”
两人双手飞快打结,一道阵法在她们手心处凝结,两人合力一同将它拍打到宴辞的阵法上。
就在这时,一道天雷突然打了下来。那雷劫散发着纯净的白金色,可足足有一栋楼这般宽大。
光是第一道天雷下来,红娘和祁岚两人就直接飞了出去,一口鲜血也直接从喉咙里喷涌而出,满嘴的腥甜味。
两人不断的往后退,最后却被人一把接住。溪南及时赶到,将她们俩人拉了回去。
溪南看着远处场景,整个身心一震,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恢宏的场面,这雷劫之大连是上一次魔尊的都比不上。
他双手快速起阵,对着旁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的两人大吼道:“别愣着了,快来帮忙。”
两人对视一眼,快速加入法阵中。
第二道天雷打下,因此紧紧的将江凌鱼护在怀里,他不仅要保护她,还要将他所承受的力量转化为绵绵细雨般的力量传送给江凌鱼。
江凌鱼眉头紧锁,此刻她并不是特别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只觉得好吵,好吵……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站在一个第三人的视角,看着一个小女孩儿的三生三世。
第一世,她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儿,她的母亲是烟花柳巷里最有名的头牌,而她的父亲是一个从远乡而来的穷书生。
在那胭脂铺的门口,他的父亲和母亲第一次相见便一见钟情,恰好他们的父母都双双早亡,于是父亲用卖字画的钱给母亲赎了身,和他们朋友的见证下拜了天地,结为夫妻。
结婚多年,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在他们结婚第二年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个女儿。
念出对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她看着那对夫妇抱着那襁褓温柔细语,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就明白了一切。
那个小婴儿就是她!
自从有了她以后,父亲更加用功努力的读书,只为考取状元,能让母亲和她过上好日子。
在小女孩儿三岁那年,父亲终于考上了状元。
这天大街小巷上到处都热闹非凡,小女孩儿被母亲高高的抱在怀里,看着父亲坐在那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红色状元服,笑得春风得意。
他们一家三口也终于不用再挤在那一间小小的破屋子里了。当今皇上赐下状元府,夜里阿爹却没有回来,据说是被宫里的贵人留下了。
可阿娘依旧很高兴,她做了一大桌子菜用来庆祝这大好的日子,甚至她还擦拭干净琴弦,给小女孩儿唱了一首《梁祝》。
而这一首《梁祝》,小女孩儿就记了一辈子。
时间依旧在慢悠悠的往前走,父亲入朝为官以后,家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每天父亲回家后依旧会将她高高抛起再落下。
直到父亲入朝为官的第二年春天,那天宫里来了一位公公,竟要将公主许配给父亲做正妻。父亲自然是不愿意,他骑着马入宫抗旨,皇上勃然大怒,竟拿辞去官职来威胁父亲。
父亲不肯屈服,最后还是公主亲自出面,这场婚事才就此作罢。
公主回到房里砸了一堆东西,她怒骂道:“那王氏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如何配得上状元郎!”
话是这样说,可她却亲自去了状元府,对阿爹阿娘赔罪,甚至还买了不少丫鬟送过来,希望王氏以后不要莫再操劳了。
这件事情似乎就此掀过,可她母亲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父亲请来许多京中名医皆是无可奈何。
而这一切变故也来的太快,不过是两三个月后她的母亲就咽下最后一口气。父亲还在伤痛欲绝的时候,皇上竟然又重新提起他和公主的婚事。
父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道:“我此生只有她一个妻,公主身份高贵臣自知配不上。”
但他不知公主正在书房门外听到了对话的全部过程,当父亲从书房里出来时,公主却对他展颜一笑:“能否借步去御花园的凉亭喝一杯茶?”
他们到了凉亭下,公主率先道:“我对侍郎是真心喜欢,且一见钟情,如今先夫人已去,还有一个幼女,不如侍郎考虑考虑我,这么大个宅子终归是需要人来找料理。”
“公主殿下,臣此生和我妻子已经约定一生一世一双,绝不纳弦,且这样有降公主身份,请公主自重。”父亲眼神决绝且坚定。
公主的眼泪瞬间顺着脸颊流下,她质问道:“我有何比不上那王氏的,我也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我乃王室出生,身份清白,岂是她一个烟花流向女子所能比的!”
“够了!”父亲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公主殿下,臣还有要事,若没有别的事,臣先告退了。”
公主看着父亲转身离开,当真没有半点留情,她不禁眼里露出凄凉一笑。
是你逼我的。
下一秒父亲直接倒在地上。
那一夜父亲未归,小女孩儿也坐在窗户边等了父亲一晚,等来的确是赐婚的圣旨。
那一天后人人都说他父亲好命,竟然飞上枝头变凤凰,能成为驸马爷。小女孩儿不知道什么叫做驸马爷,只知道从那天以后,父亲不再常来看她,而那个叫公主的陌生女人住进了她的家。
父亲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女孩儿渐渐长大,公主对她的责骂也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下手重了,便会在她的身上留下细小的伤痕。
可是小女孩儿不敢告诉父亲,因为公主说了,若是她敢给父亲告状,她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父亲了。
女孩儿长大后也知道父亲艰难,即使父亲不再爱自己的母亲,可他依旧是她唯一的亲人。
这些年她一个月才能见到父亲一次,父亲越发的不爱笑,连着周朝气质也变得压抑低沉,常常在她的院子里坐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被公主叫去。
那些来府上的人叫父亲侍郎,然后变成了尚书,到现在的丞相,直到有一日,他变得不再人人敬仰,人们谈论到他的时候变成了痛恨。
丞相如今权势滔天,他竟然联合三王殿下起兵造反,那一日皇城里的火珠足足燃烧了一晚。
第二日父亲回府,公主哭着在跪在地上祈求父亲手下留情,父亲却将一包药粉丢在她的脸上。
小女孩远远的站着,听到那些陈年旧事的真相。
她的阿娘是被公主毒害的,而父亲那一夜无归也是因为被公主下了迷魂药,生米煮成熟饭,公主哭着让父亲给他一个名分。
“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成像冷冷的看着她,“当初做出这样下贱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来贬低我的妻子?”
公主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我为你操劳这么多年,竟就换了这么一句话!”
父亲大理司的侍卫却直接将她拖走,公主嘶吼道:“你没有心!”
然后父亲转过头来看向小女孩时,一向坚强的他竟然流下了眼泪,抱着她哭的泣不成声。
小女孩以为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终于可以过上舒坦的日子,可第二日却传来父亲吊死在家中的消息。
她看着父亲绝笔,这才明白,原来父亲一直深爱着阿娘,这些年他不过一直是在养精蓄锐,放松公主的警惕,好让找到他当年杀害母亲的线索。
如今他帮母亲报了仇,却也成了一个有罪之人,起兵造反违背了他入朝为官的初心,他愿意以死谢罪。
而他所留下的那些财产够她挥霍一辈子……
念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到手指上的湿热,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那些记忆在她的脑海里走马观花,不断浮现。小女孩儿此后帮助了千千万万的人,最后年老死去的那一刻,却不过是用一卷草席便打发了。
第二世,她是叶家大小姐,小锦玉食生活无忧,她有一个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玩伴。
这个玩伴是她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本来看着脏兮兮的,没想洗干净了竟也乖巧,且和她年龄相当。
他们一起上私塾,一起到矿野放风筝,一起嬉戏玩闹,甚至闯祸被阿爹阿娘打骂。她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他,可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可她最后确死在一场皇权相争的大火。
念出怔怔的看着那个男孩的脸,和宴辞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听到自己给他取名为宴辞的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停止了。
所以他和她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
她似乎又听见他在呼唤她。
“出出……出出……”
如同在那磅礴的大雨里被人当头一棒,她缓缓的睁开那双明亮的双眼。
她看见宴辞的嘴角已经渗出血迹,在看到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他本来黯淡无光的双眼却亮了几分。
“你……感觉怎么样?”
念出眼眶湿润,她缓缓举起手,轻轻的捧住她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傻?”
一滴泪水滑落脸颊,她感受到身体的暖流,却疼得心尖颤抖:“我的雷劫和你相生相克,你承受的是千倍万倍的痛苦!”
“不痛。”宴辞温柔道,那雷劫劈下来的一瞬间,他却整个人都踉跄着佝偻了下来。
念出心疼到自责,她突然仰天嘶吼一声,眉间竟然出现了新的印记。
她看向宴辞:“你先出去!”
“不行!这雷劫威力太大,你承受不住!”宴辞果断拒绝。
念出的眼神却变得越发坚毅,竟然直接用力的推开宴辞,她用足了劲,宴辞直接飞出了雷劫内。
“承受不住也要受着!这是我的劫!”
她再也不愿意看着他们为了她受伤了,她仰起头看向天。
我!不怕你!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四道雷劫竟然同时下来,所有人都窒息的看着这一幕。
老天爷,你是要杀了你亲手选择的神女吗!!
宴辞趴在地上,他的肋骨断了几根,五脏六腑都在出血,内力气息极度不稳,他呲目欲裂的看着一幕,大喊道:“出出!”
一道雷劫就要人半条命,更何况齐下四道!
硝烟久久不散,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溪南心如死灰道:“不……这不可能。”
他还没有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他们还没有相认……
不可能!不可能!
“出出……”
祁岚哭得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难道她才刚刚找到她,却又要失去她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可能再活着的时候,一道尖锐的鸟啼声响起,天空乌云散开,在这一阵阵的鸟叫声中,竟出现一朵朵祥云。
一只巨大的,外形酷似凤凰的大鸟破空而出,它在空中飞舞旋转,长长的火红的尾巴在空中留下一幅美丽的画卷。
“这是……”祁岚不可思议道:“这是毕方!”
毕方鸟由远及近,少女一袭白衣坐在上方,此刻她身上多了一丝清冷之气,眼中却又多了几分慈悲,她坐着毕方落地,她雪白的裙子落到地面上,她缓缓走到宴辞跟前。
宴辞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她,见她安全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念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抬起手中的流云银花镯为他疗伤。
溪南看着她,有太多太多话想要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念出收回法力却先是对他道:“我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溪南,我们经历的事情必定不能让我们像普通兄妹一般了,可若你一心向善,我觉得你会是一位好哥哥。”
溪南的眼眸忽明忽暗,忐忑且惊讶道:“你真这样觉得……”
“是。”
念出转而看向祁岚,祁岚走过来一把抱住她哭哭戚戚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神女呢,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要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红娘亦是欣慰的冲着她笑了笑,成功了就好,如此以后再难的事都不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