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穗岁眼前一片迷糊,鲜血从脑门上流下来,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了刺目的红。
她艰难的看向离她两米之隔的男子 她努力的匍匐过去,她嘴唇艰难的颤抖着:“鸿……兴。”
她想起小时候,那时候他们还在青石镇,她家和蒋鸿兴的家只有一墙之隔,她常常翻墙去寻蒋鸿兴玩。
那时候她就觉得这人真好玩,每天不管她什么时候翻过墙去看他,这人都是捧着书在看,甚至认真得连她走到了他身边都不知道。
年少时的悸动真的是刻骨铭心,他们在那围墙一角相识相知相爱,他们对对方允下终身,此生非卿不娶。
少年年少成名,十五岁时中地方榜眼,十八岁他们分离,少年独自上京考取功名,在19岁那年一战成名,考上状元。
那日蒋府挂上红灯笼,她站在围墙之上和刚刚归家的少年四目相对而笑。
他说:“穗岁你等我,等我当官挣了大钱,在都城有了立足之地我就来娶你。”
宋穗岁:“那我等你,你可不能食言。”
可她还没有等到他来娶她,父亲就让姐姐带着她一起去都城寻亲,她知道父亲是为了让自己和姐姐嫁个好人家,虽然她心有不满,但还是跟着姐姐来了都城。
她等不及了,这一次就让她先来找他吧。
可她到了都城却被困于高墙之中,姨娘不喜欢她们在外面到处乱跑,特别是对自己,姨娘常常说自己没规矩,这样是嫁不到一个好人家的。
可她才不要嫁什么好人家呢,她也不要高门贵府,她只要她的鸿兴哥,那个和她许诺相伴一生的人。
向来喜欢一个人很简单,但是忘掉一个人却很难。
只是她不曾想,第一次知道关于他的消息竟然是全府被抄!
她在刑场远远的看到他那一眼,心都快碎了。曾经的红衣怒马少年郎,再见竟这般被人随意踩在烂泥里。
她祈求祁安救救他,她想和他一起走,一起逃离这个世界的是是非非。他们翻过了窗户,他们听到了马匹的脚步声,弓箭从他们耳边划过,他们铆足了劲跑,直到他们看到了被血染红的船只……
宋穗岁努力的往前爬,她的手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紧紧抓住他。
鸿兴哥,来世我再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终于她抓到了他的手,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放开!
宋穗岁挣扎着闭上了双眼,眼角滴落一颗遗憾的泪水。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她又想到了姐姐,她那么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此后就剩下她一个人在都城,是否有人能保护好她。
还有远在他乡的爹爹,他们大概谁也不曾想那日一别竟然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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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出不可以!”
祁安一把拽住念出,念出此刻的黑色眼瞳透出一丝金色光芒,她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念出一把挥开祁安的手,洛十安怔怔的看着她:“出出……”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还要垂死挣扎?”孟长策仰天大笑一声,猖狂道:“那我满足你。”
他飞快的念着咒语,身后的剑以飞速向念出射去。
刹那间,念出抬起头,她的眼眸冰冷,她往旁边一闪只在原地留下残影,时间似乎在一瞬间静止。
孟长策惊恐看着她,只见那把剑距离念出手掌一毫米的地方停下来,无论孟长策怎么施法,永久全身的力量都无法让长剑前进一分。
念出手掌一收,顷刻间那长剑就变得粉碎。
孟长策恐惧的看着她:“你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下一秒,令他惊恐的念出直接闪现到了他的跟前,她手持玉砌扇直接对准了他的脖子。
“你这么弱小,怎么心却这般坏?”念出的声音空洞轻灵,在这一刻好似另外一个人……
不,更像是神。
洛十安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他捏紧拳头,一把抓住祁安:“她怎么了?”
祁安现在脑子乱成一团,没空搭理他,只见他大声对念出道:“出出,别杀他。”
孟长策本来还很害怕,听到这句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敢杀我吗?”
孟长策一脸的疯狂:“你不怕被报应吗?”
念出好似听到一个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她勾唇清冷一笑:“杀你又如何?不过……这不需要我出手。”
孟长策突然感觉一道巨大的压力袭来,他咬紧了牙齿对黑衣人道:“给我把他们杀了!”
黑衣人迅速向着祁安他们冲过去,祁安和梦妖将洛十安和宋莲年两人护在身后。
念出看着被黑衣人团团围住的洛十安他们,在心里焦急呐喊道:“救救他们!”
刺骨的疼从身体的各个角落里蔓延出来,念出仰天嘶吼一声,眼瞳彻底变成白金色,她手里的玉砌扇在这一刻力量变得强大,额间雪莲印记彻底浮现,那一刻她就宛如一位天神。
她动作华丽利落,冲进黑衣人包围圈里扇子彻底变成了索命的利器,灵气翻涌,周围的力量好像都在一瞬间为她所用。
不过瞬刻场面的局势就发生了改变,黑衣人倒下一片……
孟长策见情形不对,立马带着剩下的人马撤退,走时还不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出出!”洛十安拖着重伤的身体跑过去一把抱住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的念出。
念出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向洛十安:“疼……”
“疼?哪里疼?”洛十安看着她昏昏欲睡的眼睛焦急的问,可惜念出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倒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
“出出?”
“放心吧,她这就是刚刚使用仙髓的副作用,你让她休息一下吧。”祁安咬咬牙,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只纸鹤。
宋莲年扶着他靠着墙面坐下,而后站起来道:“多谢各位今日相助,小女子先走一步了。”
祁安叹气:“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害怕孟长策心眼子多,还派人在四周守着。
“不用了祁公子,你们都受伤严重,我一个可以。”宋莲年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进后面的竹林里。
洛十安抱着念出躺在地上,他胸口的鲜血还在往外涌,此刻松懈下来,他只感觉一阵虚脱无力,伤口的疼痛让他不敢再动弹半分。
好在祁岚来得很快,她一到这里就看见满地残迹,三个人都是要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她现在气得要死,却不得不先给他们就地疗伤,但疗伤这方面她实在不擅长,她只能先输送灵气过去给三人续命。
然后一个一个的拖上飞剑,很好……现在几人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她驾着剑带三人离开此地,突然发现下面竹林里血腥味依旧浓郁,她警惕的准备降落。
他妈的,如果是伤念出他们的那群王八羔子,那老娘就趁现在取他的狗命。
她轻手轻脚的降落,眼前的场景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道:“宋大小姐?”
宋莲年此刻正跪在地上,肩头不断的轻微抖动,听到声音后缓慢回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的妆容也被泪水氤氲开,她就跪在两个尸体边上,哭得像个泪人。
看到祁岚的那一刻,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点,她瞬间崩溃大哭起来。
向来将教养融进骨子的她,此刻却再也顾及不到这些了,祁岚走过去走到她身边蹲下,宋莲年一把扑进她的怀里。
她几乎是哆嗦着说:“他们……他们都被杀害了……”
“穗岁……穗岁永远离开我……”
哭声再也不能抑制,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她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她的妹妹没能奔向她期望已久的新生活,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船夫被杀了,当她的穗岁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该是有多绝望呀!
而她在那个木屋里,她却活了下来。
“呜呜,你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杀害他们!”
看着周围楠竹上那数十道弓箭,宋莲年简直不敢想象他们逃亡的那个场景。
祁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就连是她心中都闷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喉咙哽咽道:“虽然我不太懂爱情,但我想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穗岁是不后悔的。”
宋莲年哭到快要窒息,她渐渐停下哭泣,怔怔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
少女的眼睛向来灵动且自由,她是一个不服世俗管教,可她到死都在追求自由。
穗岁……
两人沉默着给两人安葬,在这片竹林里立下木冢。
“祁姑娘,你有酒吗?”
祁岚从空间袋里取出一罐桃花醉。
宋莲年直接喝了一大口,她使劲的咳嗽了几下,而后却兀自笑了:“穗岁,记得小时候你就喜欢喝酒酿,可我总是对你说喝酒不好,劝诫你。现如今我也尝了尝你喜欢的酒酿……似乎味道还不错。”
“这个你自己挑选的结局应该是你喜欢的吧,虽然遗憾很多,但姐姐相信你和鸿兴的来世一定美满。”
她将酒水倒在木冢前,她擦干眼泪,站起来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宋大小姐。”
宋莲年笑了笑,声音轻得似乎快要消散:“祁姑娘,以后不必这样叫我,叫我阿年吧,若不是祁公子,洛公子还有念出姑娘……我也应该不在了吧。”
祁岚点头:“好,那以后阿年也不必在对我们客气,我们都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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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时已经月上枝头,祁岚叫掌柜的给宋莲年上了一碗热汤,然后找来大夫给三个人诊治。
大夫看着三个人伤一个赛过一个的严重,不免语气就重了几分:“这是如何弄的?这位公子的伤还差一点就伤及肋骨,我只能开点药慢慢疗养。”
“这位公子是内伤严重,姑娘拿着药方去制药堂拿药吧,我这里是普通人的伤药对公子用处不大。”
“倒是这位姑娘,看着比两位伤势都严重,却不见什么内伤和外伤。”
祁岚道:“那便没事了,多谢大夫,我送大夫出去。”
等祁岚再回来,宋莲年也缓过来神,对着她温声道:“念出姑娘没事吧?多亏念出姑娘我们才能脱险。”
祁岚冷冷的笑了笑:“没事。”
妈的,几个人出去打架不带上她,还打成这样回来,念出竟然都动用了仙髓。
一个二个真的是嫌命长是吧?
祁岚郁闷,还要尽心尽力给三个人煎药,她更是火气直往上窜。
宋莲年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来看着炉子吧,岚岚去忙其他的。”
祁岚站起来:“那好吧。”
熬药这个细活她实在是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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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孟长策隐藏好自己的伤势来到御书房。
皇上抬头看他一眼,道:“长策,北冥国最近躁动,他们已经突破了三个城池,如此你怎么看?”
孟长策跪下:“如今边关告急,可用之士皆上了战场,作为皇子儿臣请愿亲自奔赴边关!”
陛下点了点头:“也罢,你去吧,若是这仗打赢了,夏儿也不用再去和亲了。”
孟长策头低得更加下去,掩盖住眼底的阴鸷,道:“是父皇。”
他转身出了御书房,表情阴冷。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拿夏夏来威胁自己。
等我凯旋归来,那便是民心所向,看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册封本王!
都是他的孩子,可他的心却一直都扑在那个女人身上,以至从小到大对他和锦夏都是不冷不热。
呵,父皇你无情那就别怪我无意!
三日后他挂帅出征,万千人在皇城门口恭送他。
锦夏抱住他哭得伤心不舍:“哥哥,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孟长策:“好,等哥哥打赢这仗,一定不会让你去北冥和亲。”
青萍惆怅的拍了拍他的手道:“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归来。”
“放心吧母后。”而后孟长策问道:“父皇呢?”
瞬间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良久青萍才低声狠狠道:“窈舒那个贱胚子竟然怀孕了!今早你父皇刚下早朝就被唤了过去,说是贪心不稳太医院上上下下都忙着给她稳胎呢!”
孟长策神情漠漠:“既然如此那儿臣也不必再等了,我走了。”
他翻身上马,锦夏使劲在下面挥手:“哥哥再见!你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驾!”
青萍看着孟长策离开的背影心中感伤,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才转身离开。
“去兰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