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么……
墨白心中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中队长,那集训地点是在哪里?”
江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就在光华市,只不过是另一座秘密基地里。”
集训地点就设在光华,意味着他要在集训期间很频繁地见到林染霜。
江朔在心里默默哀叹了一声。
而后他严肃了一下表情,很是郑重地说道:“今天除了要通知你集训的事情之外,还有关于你父亲的一些事情……”
“他在组织当中战斗了十几年,我想恐怕就算是你,也不太清楚他的功绩,所以首长特批,可以将他大部分的资料对你一人解密……”
江朔将一沓装在文件袋中的资料递给墨白,眼神中带着复杂,补充了一句:“希望你能理解他。”
文件袋里的文件很厚,这就是他父亲墨长空一生的过往。
墨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
“算了,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说着就要把文件袋推给江朔。
可江朔的手却放在了文件袋上,挡了下来。
“不,它有意义,你是不是还在介怀,当年他没有回去救你妈妈?”
墨白一愣,这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但他却给不出否定的答案。
所以他干脆选择了沉默。
“既然你不愿意看,那我就讲给你听吧!”
啪嗒——
江朔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地开始了讲述。
“那一天,他们小队接到了很重要的任务,而且时间紧迫,每耽误一分钟就会死很多人的那种,就在小队向目的地挺进的时候,他接到了你的电话……”
“他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小队的队长,这种选择对他来说无比艰难……”
“无论做出哪一个选择,他都会在痛苦中度过余生。”
江朔的目光盯着墨白的反应,但墨白始终低着头。
“他对你来说一定不是个好父亲,但他用自己的全部保卫了国家。”
“这些我都知道。”墨白抬起头看向江朔。
“如果我是他,我也没有办法选择,也不知道怎么选。”
“但是作为儿子,我不会原谅他。”
江朔夹着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的身体前倾:“但你不知道他有多痛苦。”
“痛苦有用吗?”
让江朔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墨白反问道。
江朔愣了一下,而后把烟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两人之间的蓝色烟雾翻滚着,连对方的脸都模糊了起来。
良久,江朔还是开口:“幸好,你也成为了天眼的一员,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的。”
“可能你现在还理解不了他,但身为异能小队的成员,终究会有理解他的一天的。”
墨白的目光扫过文件袋,很快又不经意地移开:“但不是现在。”
江朔的烟终于抽完了,他明白,这种巨大的创伤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了一个问题:“那你心里应该会有很多话对他说吧?”
“无论是埋怨,还是别的什么,都好。”
这是江朔在与墨白对话之前就问过心理医生的,叫什么倾诉对话。
对于他这个大老爷们来说,要打开一个孩子紧闭的心窗,实在是太难了。
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墨白愣了一下。
墨白感觉这里马上就变成了心理咨询室似的。
但江朔毕竟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与他聊起墨长空的人。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他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开口说道:“自从我妈死在废墟中之后,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就会在梦里看到她,她浑身血淋淋的,但是却一直对我笑,笑着对我说不怪他。”
“你知道每天晚上哭着从梦里惊醒的感觉吗?”
江朔的眉头微皱。
“所以痛苦的不止他一个。”
墨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啪嗒——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两人就这么坐着,沉默了好一会。
最终,江朔还是将文件袋推了过去。
“你先拿着吧,等什么时候想看了再看。”
“好。”墨白这一次没有拒绝。
“对了,那个盒子里有一枚守护勋章……”江朔夹着烟的手扬了扬,想说什么但是却停了下来,“你自己处理吧……”
墨白已经站起了身,但他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因为今天江朔的对话明显已经超越了中队长的职责范围。
“中队长,今天我们的谈话,您是以中队长的身份,还是以别的什么身份?”
江朔无奈地笑了一下,的确,如果是中队长的话,他今天说的太多了,任谁也会有疑惑。
他看着墨白坚定的眼神,像是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以别的身份,他是我的老师,我是他最优秀的学生。”
“谢谢。”
墨白道了声谢,然后转身离开。
实际上对于他这样敏感的人来说,他明白江朔为什么这样做。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墨白一只手伸进了衣服口袋。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蓝色勋章。
墨白伸手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手感略有冰凉,心中却温热着。
……
“爸!爸爸快回来!妈妈……要死了!”
断断续续的电话那头,是一个七岁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正趴在一片骇人的废墟之中狼狈不堪,不远处,是整个身躯都被埋进废墟的女人。
她只剩头和一只胳膊尚有活动的空间,透过废墟的空隙,能够看到女人身上喷涌着的鲜血。
赤红的玫瑰,在废墟里盛放,亦在这里凋零。
男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场景,他手足无措,跪在妈妈的身边求她别死。
女人的脸上也满是鲜血,可她依旧试图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安抚男孩。
电话另一头,铁一般的汉子克制着痛苦,两行眼泪无声地落下。
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要死了,可他没有办法去救她。
哪怕是去看最后一眼都做不到。
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狠下心,咬着牙挂断了电话。
他迅速擦干了眼泪,转身大步向着自己的队伍走去。
“出发!”
……
老旧的大楼里,安然嬉笑着将一个蛋糕塞进墨白的手里。
“墨白,十六岁生日快乐!”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墨白一脸愕然,他自己都忘记了。
他挠挠头,将蛋糕拎回了家里。
家里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的习惯。
他在黑暗中熟练地将电视机打开,这样家里至少多了一丝人的气息。
然后,他就窝在沙发上,随着电视机闪烁观察到这个造型精美的蛋糕,上面却写着歪歪扭扭的“生日快乐”四个字。
墨白皱眉:“咦,这丫头的字好丑……”
他双手枕在脑后,自然看向窗外的夜空:“啧,许个什么愿望好呢?”
门外,一道高大的黑影伫立着许久未动。
他观察着房间内的一切动静,包括墨白细微的表情。
沉默许久,高大男子喃喃自语:“小白,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