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想起了那个只有沙漠的世界。
弥留荒漠。
这是他出生的世界，虽然只是个C级，但对原住民们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河流日渐干涸，连海平面也逐日下降。
到最后，整个世界都被厚厚的黄沙覆盖了。
没有植被，没有水源，人类还能何去何从呢？
但刘宇一家却是难得的一家五口都还存活着的家庭。
他的父母、哥哥、姐姐、他。
他坐在一个婴儿推车上，姐姐推着他，艰难地在黄沙覆盖的街道上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父亲停下脚步，说道，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休息的时候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可是晚饭呢？
母亲从包里掏出仅剩的半瓶水，每个人都抿着嘴喝了一小口，最后才轮到他。
可当他满心期待地张开嘴时，水瓶却被人一把拿走了。
“给他喝干什么？反正也没啥用了。”父亲不满地说道。
“说的也是。”母亲贤惠地笑道，从包里掏出一把刀叉，分给了每个人。
唯独没有他的。
哥哥把他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放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掀开裹在他身上的布。
血肉粘连在布上，让哥哥费了好大劲才把他身上的布都扒下来。
他看着光秃秃的身子，没有腿，没有胳膊，只有剩下一个头和上半身。
“今天从哪里开始吃呢？”哥哥打量着他的身体。
“还是腰吧。”姐姐在一旁舔着嘴巴说道，“反正只要他的脑袋还在，他就不会死。”
他为什么不会死呢？
刘宇低着头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有那种特殊的能力，所以没有那么容易死掉吧。
哥哥已经拿着刀子在割他腰上的肉了，割下来一整条，分了四份给了其他家人。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胃是否还存在，但他知道自己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哥，我也想吃。”他舔了舔嘴巴。
闻言，哥哥愣了愣，随即嬉笑着把自己手里的肉切了一小口喂到他的嘴里。
他仔细咀嚼着，这是自己的味道啊。
腰上新增的伤口很痛，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刚开始的几次，他还哀嚎着请求自己的家人杀死他。
可是父亲说，死人的肉会腐烂的，吃不了，所以他必须得活着。
一直活到他被吞食干净的那天。
他们又在黄沙漫布的城市里走了许多天，终于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衣着干净，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就像是偶然间散步到了城市里一样。
家人看见那个人，知道是和他们的小儿子一样的人，就迅速躲开了。
可那个人却好奇地跟了过来，“欸？一家四口？”
“不对，是五口？”
他看着婴儿车里只剩下胸腔以上的刘宇，“都成这副样子了还没死？你是流浪者吗？”
流浪者是什么？刘宇想着，却不敢出声。
父亲和母亲都抿着嘴不说话，只想让这个奇怪的人赶紧走开。
“你们四个普通人怎么活下来的啊？吃这个人？”那个人笑嘻嘻地问道，见没有人回答，便又转向刘宇，“喂，要不要帮你杀了他们啊？”
杀了他们？
刘宇思索着，他以前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杀了他们之后，自己怎么办呢？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没有家人。
本来生活就够苦了，在学校里被霸凌，上了班还被pua，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没有一个朋友。
虽然父母会骂他一无是处，哥哥姐姐会嘲讽他胆小无能，但至少他们不会把他的头摁在马桶里，不会往他的座位上放胶水。
他觉得家里人对他都挺好的。
所以他摇了摇头。
那人有些惊讶，“欸？都到这个程度了，居然还不想杀了他们么？”
刘宇还是摇了摇头。
“好吧。”那人可惜地摇了摇头，又看到推着自己的姐姐。
他冲姐姐笑道，“哟，漂亮妞，你要不要跟我一块走啊。”
姐姐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瓶水，“你想喝水吗？”
姐姐拼命地点了点头，扑上去就夺过那人手里的水喝了起来。
她喝得太猛了，水顺着她的下巴流了下来，家里人都渴望地盯着她下巴的水，要不是被那人看着，他们真想过去舔一舔。
姐姐很快就把一瓶水喝完了。
见她一口没有流下来，母亲失望地叹了口气，父亲一把冲上前扇了她一个耳光。
“没良心的，不知道给你妈和我留点么？”
姐姐瞪了父亲一眼，转头冲那人说道，“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母亲看着，眼轱辘一转，也冲那人热切地笑道，“可以把我也带走吗？”
“你！”父亲瞪大了眼睛，也想扇母亲一巴掌，却没有下得去手。
那人打量着母亲，摇了摇头，“不要，太老了。”
母亲拽住姐姐的头发，“她呀，小屁孩，啥都不懂，我懂得多，你带我走吧。”
那人好笑地看着母亲，“你还是伺候你自己的男人去吧。”
眼看没有希望了，母亲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你个臭不要脸的！”父亲阴沉着脸又冲姐姐说道，“算你运气好，本来想着吃完刘宇就吃你的。”
姐姐满脸幸福地冲刘宇笑了笑，跟着那人慢慢走远了。
姐姐要离开他们么？刘宇脑子里想着，他们家这么好，为什么要跟外人跑呢？
他微弱地喊道，“姐姐，姐姐。”
他的声音太小了，完全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那人却听到了，他又转身回来，俯下身问道，“你又怎么啦？”
“姐姐，姐姐。”刘宇急切地喊道。
终于听到了他喊的内容，姐姐厌恶地瞥了刘宇一眼。
那个眼神，好像把他的头按到马桶里的那个同学啊。
“你不想让你姐姐走？”那人问道。
刘宇努力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让他不受控制地一头栽到了婴儿车里。
那人把刘宇重新扶起来摆正，“好像是噢，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你们一家五口要在一起啊。”
“对……一家五口要在一起。”刘宇重复道。
“那行吧。”那人灿烂地一笑，“我就不带女人走了，虽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
他站起身来，双手插进裤兜，大步走了。
姐姐追在他后面摇摇晃晃地跑着，却跟丢在了下一个路口。
那个人如同突然出现时一样，又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