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清宫崇祯找来徐光启,问道:“爱卿是见过学过西学的,爱卿以为东西方之学的差异在哪里。”
“陛下所言臣未曾思考过,臣一直以为西学乃杂学,但是仍有许多可取之处。”
崇祯听到徐光启这种接触过西学的人仍旧认为西学乃杂学,可见中国的杂学想要被平等的对待有多难,说道:“爱卿现在可以想一想,跟朕说一说。”
徐光启开始了自己的思考,崇祯也不着急,喝茶等着徐光启,徐光启沉默良久才说道:“陛下,时间短暂,臣仅仅有一点想法。”
“爱卿快说来听听。”
“臣学西学是始于与利玛窦先生的交流,臣在交流过程中觉得这些西洋传教士的思维不一样,很多事情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思考方式,很像先秦时期的‘名家’,很多事情都能够层层递进。”徐光启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是,西洋对于杂学非常重视,这应该是起于黑暗中世纪的宗教压迫被结束之后,西洋之人激发的对于万物之好奇,也可能是对于万事万物的好奇吹响了反抗宗教压迫的号角,总之这让杂学在西方开始快速崛起。”
“爱卿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徐光启神情凝重的说道:“陛下,臣斗胆,西方对于个体很重视但是忽略整体,臣以为这是需要禁止在我大明传播的思想,这种思想会让西洋不断地分裂下去,而对于我大明来说,若是都变成仅仅注重个体的人,那也会不断地走向分裂。”
“爱卿多虑了,宗教是解释人与神的关系,杂学是解释人与物的关系,而大明自古一直注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此在大明由个体到整体是一以贯之的,不会被影响。不过爱卿说的也是对的,个体的概念在西方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种族或者部落,就看他们着眼的范围有多大,他们走向分裂是他们着眼于自己族群的结果。而大明已经没有西方那零碎的实力相差不大的族群问题,大明几乎都是汉人天下了。”
徐光启不赞同崇祯的这话,认为他坐井观天,但是口中说道:“陛下圣明。”
崇祯当然是不在意徐光启的赞同与否,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开放性的课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崇祯说道:“朕为信王时就收集古籍钻研杂学,朕以为未来是杂学的天下,我大明若是不改变,海上就会有杂学发展出来的坚船利炮游曳在大明的门口,而我等只能望洋兴叹。”
“陛下,万不可将此言宣之于口,望陛下谨慎。”徐光启焦虑的说道。
“朕明白爱卿的意思,但是朕以为西学的兴起,这个恰恰是大明做出改变的时机,朕会徐徐图之,而且朕以为儒学理学并不是无可取之处,朕都平等视之的,而且杂学在先秦时期就有过实践,大秦的强大也是离不开杂学为大秦发展出强大的武器。”
崇祯顿了顿又说道:“朕观华夏这片土地,朕就拿工匠来说,一直以来工匠的技艺迭代很慢,甚至一度不少技艺就失传了,爱卿以为为何后来诸如工匠技艺之类的杂学没有发展起来。”
“回陛下,臣以为是工匠的地位太低,有想法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去验证实现”
崇祯听懂了徐光启要表达的意思,从表面来看工匠的地位确实太低大多都不识字,没有资源实现技艺迭代,更不要谈归纳总结逻辑推演其中的原理了。崇祯继续说道:“朕以为爱卿没有说实话,朕今天就是与爱卿讨论,爱卿可以随意发言,朕恕你无罪。”
“臣以为是有人在刻意的打压杂学,打压工匠的地位。”徐光启是坚决不愿意多说。
崇祯也就不再强迫,说道:“朕以为很多工匠技艺失传,而流传下来的都是你们文人中那些特立独行爱好杂学的异端总结归纳的。例如古代的数术类的著述。”
“还有”崇祯继续说道:“工匠们由于不识字,在长久的发展中仅仅依靠归纳与总结来发展技艺,而缺乏逻辑与演绎。逻辑演绎的思维出现在那些爱好杂学的文人的著述里,尤其是数科术科之流,因此这巨大的撕裂,成为了一个鸿沟。文人具备逻辑与演绎的思维,但是看不起杂学,工匠身处杂学之中,但是处于被打压的地位,这巨大的撕裂让这片土地没有发育杂学的土壤,导致杂学一直出于近乎于枯死的状态。”
“陛下所言有理。”徐光启明白这不只是瞧不起杂学的问题,还牵扯到道统之争,皇权等,情况很复杂。
“朕以为,一但我大明补齐了这个短板,那么我大明凭借华夏几千年积累的非常成熟的政治思想带来的稳定性,就会势如破竹无人可挡,有人也许能够领先这片土地一时,但是绝难一直领先下去。”
华夏也就是政治的早熟,与皇权绝对的权力,可以打压那些能够威胁到皇权的东西出现,奇技淫巧几个字表面鄙夷的是工匠背后舔的却是皇权,因为工匠真的能搞出来威胁皇权的东西。
中国皇权的绝对可以以绝对的权力让任何威胁在萌芽就消失,但凡没有威胁皇权的东西,都鲜有被无情扼杀的。不过也可能会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官光耀门楣给打压。
“陛下所言有理,只是臣已年迈,体力精力都日渐不支时常感到劳累,不能为陛下所思所想而效命。”徐光启再次表明想明哲保身不想参与这些斗争了,而且他也不看好崇祯能够有所成,想慢慢的退了,回去颐养天年。
崇祯听到徐光启的话是非常失望的,他以为徐光启是接触过西学的人,可以是自己发展科学路上的同伴,崇祯天真了,不由得很是失望。
朕即将建立大明皇家理工学院,不知爱卿可有意为朕管理皇家理工学院,兼任祭酒?
“陛下,臣以为陛下想发展新的学问,那此学校当陛下亲自管理而不是假手他人,臣之肺腑之言,非是臣不愿为皇家理工之祭酒。”
崇祯一时也不知道徐光启到底是为什么处处躲避了,不过崇祯相信徐光启不愿意参与这些争斗自然也不会向外界透露崇祯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