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忽而一愣。
那一瞬间,像是初夏的风拂面而来,带着暖意和几分潮湿。
如同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推了一下楚凤歌的心脏。
楚凤歌转过身去,看着秦长越。
秦长越在烛火下仰起头来,微笑着与楚凤歌对视。
影子在她面上明暗,烛火的光芒在她面上跳动。
楚凤歌沙哑着嗓子开口,“秦长越。”
“嗯。”
“你是假的吗?”
二人对视,沉默良久以后,楚凤歌忽而问了一句。
秦长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堂堂楚国裕王爷,居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吗?”
秦长越轻笑了一声。
“没办法,就算是楚国的王爷,也是会做梦的。”
“你曾梦过这般场景吗?”秦长越微微歪了歪头。
楚凤歌浅笑,尔后摇头,“没有,我怕若是梦多了,真有这么一日,会冲淡喜悦。”
“那你的喜悦被冲淡了吗?”
“滔天海水倒灌进来,也冲不淡分毫。”
楚凤歌忽然弯下腰去,抱住了秦长越。
秦长越的心跳骤然停了一下,然后疯狂跳动起来。
她听得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楚凤歌。”
“嗯。”
“楚凤歌?”
“在呢。”
“楚凤歌!”
“嗯!”
秦长越忽而笑了出来,伏在楚凤歌的耳边,轻轻咬着他的耳垂,小声开口,“我喜欢你。”
秦长越呼吸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了楚凤歌的耳垂上,像是一阵风刮过,一点一点吹红了他的耳垂。
楚凤歌侧脸一热。
你知道,我等这四个字,等了多久吗?
好像从盘古开天辟地就开始等了,又好像,只是从上一秒开始等而已。
但是总归,我已经不枉此生了。
“我也喜欢你。”
楚凤歌将秦长越揽紧了几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
秦长越,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就这样,拥抱你一辈子。
从此,免你惊、免你苦、免你颠沛流离。
从此,与你月下同酌,花间共舞。
你若想厮杀疆场,我就金戈相伴,你若想闲话饮茶,我便归田卸甲。
总之秦长越,这一辈子,我再也不要与你分离,你去哪,哪里便是我的家。
楚凤歌其实很早之前,就将自己的心意表达给秦长越了。
他一直都在想法设法叫秦长越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愿意为她付出,一直都等着她。
楚凤歌渴望得到秦长越的回应,但是却并不会强迫秦长越做什么。
哪怕这一辈子,秦长越都不会接受他,楚凤歌也不会觉得自己亏了。
楚凤歌知道,秦长越也喜欢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没有办法对自己完全敞开心扉,没有办法接受自己。
楚凤歌在等。
他做好了等很久很久的准备,一年,五年,甚至一辈子。
他没想到秦长越这么快就转换了心思。
其实连秦长越自己也没有想到。
到底是哪一刻,不再排斥去喜欢一个人的呢?
秦长越其实也说不清楚。
也许玉门关那纵身一跃,她就已经开始松动了心神。
又兴许,是在那小山村里,短暂做过一段夫妻的时候,她也有了再次嫁人的梦。
又或许,是在看见徐荣荣与沈玉堂对视的那一刻,她忽然知晓,爱情本来就不是一件体面而光鲜的事情。
你这一秒,永远没办法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不要让当下的自己,为未来的自己做太多决定。
秦长越相信,就算是如今徐荣荣与沈玉堂已经翻了脸,二人之间的爱恨纠葛罄竹难书,但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二人重新遇见,他们俩还是会在一起的。
他们还是会热烈地爱,叫整个世界都嫉妒。
因为爱过啊,那就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秦长越也决定,不要再逃避了。
她要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面对千军万马都没有怕过的杀神秦长越,难道真的因为一个楚天阔,就从此再也不敢喜欢一个人,再也不敢把自己的心,托付给别人了吗?
她就不相信,自己每一次的认真,每一次的付出,每一段感情,都得不到回报。
这一刻,被楚凤歌抱住的时候,秦长越忽而眼睛一热,她合了眼眸,两行泪水从她眼角缓缓坠落。
楚凤歌仿佛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便扳着秦长越的肩膀,看着她的脸。
秦长越热泪愈发汹涌。
楚凤歌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只是俯下身去,轻轻吻上了她的眼睛。
他将秦长越的泪水卷入口中,然后尽数咽了下去。
秦长越,往后你与我在一起,我再也不会叫你哭。
整个屋子里都是一派缱绻气息,而在旁边的房间里,沈玉堂却临窗而立,满面冰霜。
他的眼睛上,还是缠着那块布条。
他暂时还不敢看东西,毕竟是在地下生活了几年,他感觉自己明天白天照到阳光,恐怕都会不舒服。
总要等明天大夫来了,看一看再说。
沈玉堂缓缓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了。
他都快要忘记,从前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了。
那时候,他还是杀伐果断的镇南王爷,是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从前,他还是一个小兵,作为一个中原人,在西夏本来就处境艰难,想要往上爬,更是难上加难。
那时候,沈玉堂从来不肯服输,他想,自己就是要出人头地,就是要闯出一番事业来,然后给徐荣荣幸福。
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过他,说他是一个中原人,能在西夏当兵就已经不错了,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在那么多人里面,只有徐荣荣一个人相信他。
沈玉堂也只需要一个人的相信。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叫徐荣荣幸福。
所以那时候,他总是有满满的干劲,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才好了。
徐荣荣不会相信他了,也不会站在他这边了。
他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全都是拜徐荣荣所赐。
徐荣荣如今是整个西夏都威名赫赫的镇南王妃,也不需要他来给她幸福了。
他也给不了她幸福了。
沈玉堂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凭借着感觉,望向那个宅子的方向。
他不知道此刻徐荣荣在做什么。
但是他真的很想问徐荣荣一句——荣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们俩认识二十多年,在一起十几年,做了八年的夫妻。
可是荣荣,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一点都不认识你呢?
此时的徐荣荣,正坐在摇晃的灯火下面,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从前八面玲珑的楚天阔此刻站在徐荣荣面前,却有几分胆怯。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徐荣荣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
楚天阔赶紧蹲下shen去,一样一样地捡着。
“王妃何必动怒,到底王爷不会走远,想要找,总还是找的回来的,更何况,就算是王妃不找,王爷不也还是要回来的吗?”
徐荣荣垂眸,冷冷看向楚天阔。
楚天阔抬起头来与楚天阔对视。
“那个秦长越,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了王妃您这里,一定是有所图的,但是她想要的东西,现在肯定还没有拿到,她帮助王爷逃了出去,作为回报,王爷总是要帮她回来找她想要的东西吧。”
徐荣荣一听这话,面上神情更不好看了起来。
沈玉堂怎么能帮别人做事情呢!
他只能帮自己做事!
他这辈子,只能心疼自己、爱护自己一个人!
楚天阔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王妃,您与那秦长越,也就是吴文文,有过肌肤之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