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人总是会对好看的多几分温柔和宽容,秦长越也无法免俗。
那人却只是一笑,眉眼之间似是盛放着星子的光芒。
“我叫兰子榭,不知兄台?”
“吴文文。”
说完,秦长越就有几分羞愧。
兰子榭这名字实在是好听,对比之下,这吴文文三个字,简直是不堪入耳。
秦长越也不想的,她的名讳读起来,也是干脆利落的。
偏偏自己用了这吴文文的皮囊,也就不得不顶了他的名字。
好端端一个男人,叫什么吴文文?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文文,果然是好名字。”兰子榭说着,又朝秦长越一笑。
秦长越只觉得,这兰子榭简直要把自己一颗心都给笑化了。
吴文文这三个字,也难为他能牵强附会至此了。
秦长越只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夜色快深了,兄台快回去吧,这里晚上风还是很大的。”
秦长越亦没有拒绝,只跟着兰子榭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秦长越就停了下来。
“你可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她站定,然后看向兰子榭。
兰子榭也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尔后才轻轻摇了摇头,“不曾,许是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吧。”
秦长越总觉得不像,可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却又没再听到自己先前听到的声音。
不知为何,她刚刚好像是听到有人在哭。
但仔细去辨别,却又寻找不到了。
大约真的是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吧,的确是很像。
兰子榭就这么和秦长越一道往前走,越过假山的时候,他没有说话,越过湖泊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说话。
不过秦长越倒也不急。
就算是兰子榭今日不说,早晚有一日,他也会说的。
要不然,他为何要喊住自己,不让自己继续往前走?
到了一处院落的时候,兰子榭才停了下来,“我到了,不知兄台还有多远?”
“我也不远了,不必再送了,改日若是有时间,我再上门叨扰。”
兰子榭兴许是发现秦长越并不想叫自己知道她的住处,所以也就没有坚持。
“这里离王妃的住处,倒是有几分远呢。”
秦长越状似无意地寒暄了一句。
兰子榭微微敛眸,长长的睫羽挡住他眸中神情,只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自嘲,“我哪里是那样有福气的人呢,原是不配在王妃身边的,不过是王妃垂怜,赏了一方住处,哪里还敢再肖想许多呢?”
“兰兄若是都如此说,那我就更是自惭形秽了。”
“文文生得好看,又这样爽朗大方,才是王妃喜欢的呢,若是以后有出头之日,可不要忘了愚兄才好。”这兰子榭生得好看,声音好听,夸起人来,也叫人这样受用。
秦长越想,若自己是镇南王妃,怕也要收罗了这样的美人儿放在后院,不为别的,就天天听这样的美人儿夸自己,日子都要更好过几分。
“对了,和兰兄打听一个人,兰兄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可认得张小非吗?”
秦长越抬头看着兰子榭。
纵然兰子榭掩盖得再好,秦长越也察觉到了那一瞬间,他的眸子猛地一缩,嘴角也轻轻动了一下。
不过下一秒,他便神色如常开口,“不认得呢,是文文的旧相识吗?”
秦长越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从前听人说,我与他有几分相像,想着若是能见一面也好。”
“这院子里,不知有多少人,来来去去的更是多得数不清楚,兴许他是走了,也兴许是还在,只是我不认得罢了,毕竟这后院,我认得的人也不多。”
兰子榭带着几分羞赧笑了笑,似是对自己没有帮上秦长越感到几分不好意思。
秦长越挥了挥手,与兰子榭作辞。
兰子榭忽而在后头开口,“文文。”
秦长越带着笑意回头,夜色渐浓,月光柔柔打在她面上,愈发显得她神容纯净,似是不染尘世分毫。
像是这世上最为干净的灵魂坠落凡间。
那一瞬间,兰子榭竟有几分失神。
这世上,干净的东西总是惹人向往,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要么,是为了保护,要么,是为了摧毁。
“往后,你还是少往那里去比较好。”
兰子榭微微抿唇,似是有几分不好开口。
“这话,本是不该说的,但我恐怕旁人也不肯告诉你,头两年,王妃顶宠爱一个面首,可他性子刚烈,总惦记着自己外头的未婚妻,最后一脖子吊死在了那里,王妃从不许人提起他,便是有人往那里去,也是要生气的。”
秦长越躬身作揖,“多谢兰兄告知,这样的话,怕是除了兰兄,当真无人敢告诉我了。”
天色已晚,秦长越也就和兰子榭没有多聊。
兰子榭立在院门口,看着秦长越走远。
她的步伐似乎是有几分沉重,兰子榭看着她缓步往前,自己的心也跟着沉重了一点。
直到秦长越的背影彻底与这黑夜融为一体,兰子榭方才缓缓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院子。
仿佛有一句话被风卷走,散在了夜里。
模模糊糊像是“可惜”二字,却又分辨不清。
秦长越又走了许久,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其实她说兰子榭住的离徐荣荣远的时候,是有几分心虚的,毕竟再远,也不及自己远。
她的东西已经被人搬到了朝西的那个房间里,她猜想自己也不会在这里住多久,所以屋子好坏,也就不要紧了。
秦长越发现,不知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现在的她,和从前好像大不一样了。
从前她脾气暴躁,又杀伐果断,于边疆厮杀多年,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可如今,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她却只是随着他去了。
大约是年纪大了吧……
秦长越在心中自嘲般地想道。
秦长越其实是觉得,那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但是兰子榭说叫她不要再去,她就真的没有再去。
这几日,她就呆在院子里,本来是想好好养养精神,但李果却总是来找不自在。
自从搬迁到这里以后,吴有道仿佛是枯木回春,瞬间又重获宠爱。
先前不要说别人了,就连吴有道自己都觉得,他这辈子怕是完了。
可谁又会想到,王妃居然会在路上想起他,尔后马车一度欢愉之后食髓知味,从此又将他宠上天去。
反而是原本最引人注目的秦长越,从此黯淡下来。
李果想来是又想要去吴有道那里通通路子,但是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想想也知道,吴有道那样睚眦必报的人,李果就算是没惹他,恐怕也不会好过,更别说还惹了他。
李果现在还活着,大约也是因为吴有道忙着陪徐荣荣,没空收拾他,要不然,他有没有命在秦长越面前蹦跶都还是两说。
先前吴有道就看不上李果和赵无双,若不是为了联手对付秦长越,他也未必肯提携他们两个。
可是后来,他们俩却直接倒戈,甚至还嘲笑了自己,这口气,吴有道怎么可能咽的下去?
李果求吴有道不成,便把所有的罪名都安插在了秦长越的头上。
这院子里的三个人没一个得宠的,也算是闲得很。
赵无双躲在房子里不出来,李果倒是掐着腰到秦长越门口去骂。
秦长越先前不欲理他,后来被他吵得头疼,便拉开窗子说了一句,“怎么,发现后来吃的屎不如先前的香,就又想要回头吃先前的那一坨,吃不到,便又转过头来骂这一坨?”
李果想了想,秦长越宁愿把自己比作一坨屎也要骂他是狗,更是气了个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