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昌被诸侍卫围在中间,却还是吓白了脸,显然是没想到,楚天阔会这样忽然发难。
“楚天阔,常妃!你们两个是疯了不成!”楚承昌整理了自己面上神色,一开口便是为君者压得人喘不上气的威严。
常妃脸色惨白,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楚天阔来同她商量这事的时候,她就十分犹豫,但架不住楚天阔蛊惑,也就应了下来。
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害怕,她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入宫以后也不受宠爱,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楚天阔倒是毫不畏惧地仰起头来对楚承昌对视,他早就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自然也不会在乎现下楚承昌的态度,他冷笑,“皇上口口声声唤她常妃,怕是连她姓名都不记得了吧!”
“她出身卑微,朕已经许了她妃位,她还待如何!”
“她为你生了个儿子,就活该忍受这深宫寂寞吗!就该被其他出身好的妃嫔欺凌吗!她熬了这么多年才熬了个妃位,却被自己的丈夫如此忽视,难道你还觉得这是天大的恩典吗?!”
“儿子?”楚承昌冷笑,“她给朕生的好儿子刚刚差点一刀砍死朕,你觉得朕还该给她什么恩典?朕只恨当年没有赏她一碗红花!”
楚天阔与楚承昌皆是气红了眼睛,如同暗夜之中弓起脊背的野兽,汗毛炸立,却都没有轻易上前。
沉默像是乌云过境,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楚天阔在等百里封岳,楚承昌在等他的皇城护卫军,此刻他们二人身边都只有十余个侍卫,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此时,外头忽然匆匆跑进一人来,跪倒在地,颤抖个不停,“皇上,皇宫外头忽然出现一大批军队,护卫军正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像是要落入下风了!”
那小太监的声音尖细,像是一根针一般狠狠扎进了楚承昌的心头,他摇晃了几下,嘴颤抖,而楚天阔的脸上,却缓缓浮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还要多谢当初,父皇赐我的这门好亲事。”
“是琉璃?”楚承昌震惊,转瞬又反应过来,“是百里封岳。”
“你居然与外人勾结!意图谋反!”
“琉璃是我的妻子,百里封岳是我的大舅哥,我与他二人朝夕相处,算下来倒要比和父皇还亲近几分,这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楚承昌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楚天阔倒是施施然走到一旁坐下,翘着二郎腿,看起来一派闲适。
“父皇,如今,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父子情谊了?”楚天阔往前倾身,“只要父皇下令斩杀楚天盛,禅位于我,也许,我可以考虑留父皇一命。”
“也许、可以、考虑,你如今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了,你也许不考虑,也许考虑的结果,就还是要让我和天盛一同上路?”楚承昌的目光照旧锐利,像是可以直接刺透楚天阔的心脏,看清楚他的想法。
“父皇是这样想的?那倒也无所谓了,既然如此,那就等到时候儿臣自己动手吧,反正楚天盛远在黄州,想来出个意外,还是很容易的。不过还希望父皇不要太难受,您最宠爱的儿子,黄泉路上和您相伴,想来也是妥帖的。”
“你总觉得,朕只喜欢天盛一人,而从不把你当成朕的儿子,”楚承昌听了楚天阔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不怒反笑,“那么今日,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收手,朕就可以假装今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往后,朕照旧让你的母妃做常妃,也照旧让你在朝堂上做事,如何?”
楚承昌望向楚天阔,那一刻,楚天阔一个恍惚,仿佛真的从楚承昌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慈父情怀。
雨水过后才挖井浇旱田,将军战死了才为其身披铠甲,不觉得太晚了些吗?
楚天阔已经不需要这些慈父情怀了,而且,现在,并不是楚承昌是不是要原谅他,而是他会不会放过楚承昌。
“皇上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皇上想要一笔勾销,我却不想前功尽弃,如今秦长越已死,边关不稳,京中还有什么人可以如同神兵天降,赶来帮助皇上?可我的大军,马上就要进城了。”
楚天阔仿佛已经听见了胜利的号角声。
百里封岳很快就会带兵攻进来,他将会被辅佐上皇位,等到西夏的军队也来了,他就会把所有支持楚承昌和楚天盛的乱臣贼子,全都扫除干净。
这个世界本就是成王败寇的,只要他赢了,就可以改写史书。
篡位又如何,百年之后,他将会是民心所向的明君。
内心的欣喜如烟花一样炸开,楚天阔起身,仰头看向楚承昌,却带了几分睥睨的滋味。
外头的厮杀声已经清晰可闻,仿佛千军万马席卷而来,楚承昌手边的侍卫脸色越来越白,而围绕在楚天阔身边的人,却开始欣喜异常。
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输了他们就是乱臣贼子,赌赢了就是开国功臣。
很明显,他们马上就要赢了。
“来人啊!把楚承昌拿下!”楚天阔已经没有耐心了,他直呼了楚承昌的大名,打算在百里封岳带兵进来之前,迅速解决掉眼前的问题。
双方的侍卫缠斗在一起,楚天阔看见楚承昌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眼中神情复杂。
楚承昌在侍卫的保护下慢慢往后退,那些大臣们也都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楚承昌退到一个角门的时候,他又偏头看了楚天阔一眼,只那一眼,就让楚天阔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狠狠打了个寒噤。
“杀了他!”楚天阔目光猩红,指着楚承昌高声喊道。
如果楚承昌今日不死,恐怕死的就是他了。
可是楚承昌将那个门打开,忽然黑压压的人就冲了进来。
楚天阔目眦欲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这些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百里封岳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将皇城护卫军都拦住了吗!
“殿下!”一个侍卫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喊了楚天阔一声。
情势忽然翻转,所有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楚承昌神情清冷,只盯着楚天阔看,楚天阔从楚承昌的脸上看出了一句话来——我给过你机会了。
这算什么机会!楚天阔恨极,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此刻和楚承昌一起同归于尽。
“先撤退!”不知为何,楚天阔心里此刻十分不安。
楚承昌既然一开始就藏着侍卫的话,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放出来?
原本应该已经闯进来的百里封岳,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楚天阔的一颗心重重沉了下去。
楚承昌也轻轻挥了挥手,“追。”
而后,他又眯了眼睛,缓缓吐出四个字来,“格杀勿论。”
刚刚,已经是楚承昌最后的温情了,他不是没给过楚天阔机会。
在还未有完全把握的时候,楚天阔便如此猖狂,要对自己和楚天盛赶尽杀绝,那么现在,楚承昌自然不会再对楚天阔心慈手软。
为君者,要紧的就是心狠手辣。
楚天阔顾不得与楚承昌对骂,赶紧在仅存的几个侍卫保护下撤退,匆匆翻了窗子出去,长刀的寒光却就在楚天阔的耳边擦过。
常妃跪在地上,狠狠磕下头去,“皇上!请皇上放天阔一命吧!”
常妃面上涕泗横流,跪着往前挪了挪,想要抱住楚承昌的腿。
“皇上,天阔只是一时糊涂啊皇上!他是您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