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想这个地方，秦长越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欺瞒自己，那些理由，她和张清成说的时候，不光是在劝说张清成，也是在劝说她自己。
她告诉自己，她是个顶天立地的将军，不是那小心眼的妇人，所以她原本找给楚凤歌的大夫，楚凤歌用了便用了，没什么要紧。
她才不要因为这件事和楚凤歌起什么冲突。
可是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难受的啊。
我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发烧烧得几乎要死掉，你就一丁点都不关心吗？
明明，我那么那么关心你啊……
秦长越眨了眨眼睛，将眸子里的酸痛感全部都压了回去。
眼泪从眼眶里倒流回心里，越发难受。
秦长越先前还在想着，说不定楚凤歌对这件事并不清楚呢？
他可能以为，自己只是偶感风寒，没什么要紧。
他可能只是想着，早日治好了病，就能早点来见自己。
可是不是的。
凤凰令一出，秦长越就再也没有办法劝说自己了。
天下人皆知的凤凰令，楚凤歌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东西对于秦家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就在百业城，距离玉门关不过三十里，怎么可能对自己现下有多么难过一无所知。
他只是不关心自己而已，他只是不想来见自己而已。
光是心里浮现出这句话，秦长越就已经难过得要死了。
铜墙铁壁千万丈，挡得都是不来的人。
他若是想来，就算是大雪封路，就算是大雨倾盆，就算是兵荒马乱，就算是病入膏肓。
不管有什么情况，只要想来，总会来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得已，只有还不够。
我还不够关心你，所有才有这些希望你能懂的不得已。
秦长越悄悄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思绪来，又开始看起眼前的地图。
张清成看着秦长越有几分奇怪，偷偷瞥见她的眼睛似乎是有几分泛红。
应当是因为这几日看东西看的太多，伤了眼睛吧……张清成想，秦长越是天底下最坚强最理性的人，才不会为了别人伤心难过呢。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有一个小兵急匆匆跑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敌军攻城了！”
那小兵慌乱跑进门来，几乎丢了一只鞋子。
秦长越霍然起身，张清成也瞪大了眼睛，“攻城？”
“是的，攀云梯和撞木都上了！正城门的兄弟们正在迎敌，将军可要去看看！”
“玉门关的正城门最是坚固，且城门前有一长段蜿蜒的小路，那攀云梯和撞木是从何而来的！”
秦长越微微眯了眯眼睛，怎么想这件事都有点不对。
攀云梯虽然轻，但却十分长，而那撞木更是沉重无比，这两样东西，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正城门来！
“将军……小的……小的实在是不知啊……”
他们都是听说过秦长越杀神的名声的，此刻见秦长越动怒，那小兵当即就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先去看看！”
秦长越拂袖出门，张清成赶紧跟上。
那小兵缓缓靠在墙上，长长舒出一口气来，有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
秦长越还未抵达正门，就听到了一阵一阵轰鸣声。
正是撞木撞在城门上的声音。
“把汉沽道看守的小队长给本将叫过来！”
秦长越瞬间红了眼睛。
张清成随着秦长越一道上了城楼。
好在这些士兵还是训练有素的。
滚石都落了下去，那些攀云梯上的人尽数被砸落下去，滚油和火折子也都不停地往下扔，那撞木眼看着就黑了一大块，旁边的月氏兵也都被烧得吱哇乱叫。
看来郑自成练出来的兵，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
这样的人和敌国合作，更是让秦长越心里添了几分担忧。
“将军，看来他们带过来的人并不多。”
张清成往下看了看，发现那月氏已经没有什么士兵补充上来，看来是不打算继续攻城了。
如此，也就能松一口气了。
秦长越的脸色还是很凝重。
汉沽道看守的小队长很快就赶了过来，直接跪在了秦长越的面前。
“将……将军……”
小队长一路上匆匆赶过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秦长越。
“大胆！”秦长越狠狠瞪圆了眼睛，“你身为看守小队长，为何月氏有了这样攻城的武器，你却浑然没有上报！本将要你何用！”
“将军冤枉属下了啊！”那小队长梗了梗脖子，“这么多年来，属下早就把玉门关当成了自己的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将军怎么能一言就抹杀属下的功劳，将这样的脏水往属下身上泼呢！”
张清成默默在心里为这个人擦了一把汗。
秦长越最讨厌情况紧急的时候，不好好说话，偏要说些乱七八糟的人了。
你只说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只说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没有上报也就是了。
秦长越虽然会很生气，但是罚了也就算了，毕竟如今还是用人的时候。
可是你在这里扯什么功劳苦劳的，答非所问，秦长越本就是个急性子，张清成想，要是秦长越不狠狠惩治这个小队长，自己就跟着这个小队长姓。
果不其然，秦长越抬脚就踹了过去，“本将问你为何不上报，你聋了不成！”
这些人啊，前段时间秦长越病怏怏的，他们就以为秦长越是个病秧子，没什么可怕的。
今日，也该叫他们稍微看一下秦长越的厉害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将军是将军，也该对人有起码的尊重吧！”
那小队长被踹得一个趔趄，却还是撑起了身子仰头看着秦长越，带着几分不卑不亢的意思。
秦长越瞧着，他似乎还想起身，在自己面前演一出大丈夫不屈不挠的戏。
那一刻，张清成忽然懂了，为什么这个小队长在玉门关呆了这么多年，都把玉门关当成是他家的，却还只是个小队长。
没脑子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秦长越忽然抽出腰间长刀来，直接放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两捋被斩断的发丝缓缓落下。
那小队长腿一软，又重新跪在了地上。
“将……将军饶命，属下实在是没有看到月氏的人搬运这些东西，不是故意隐瞒不报的啊将军！”
“若是没有搬运，这些东西难不成是你送的月氏的！”
张清成咬牙呵斥了一句。
秦长越抬手阻止了张清成。
“那么，在这附近，郑自成可曾吩咐你秘密做一些什么改动？”
秦长越抬眼扫了一下城楼下头。
“这……”
那小队长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长刀微微颤动了一下，当即就什么也不敢想，直接瘫软在地，哭了一句：“郑大人……从前……从前曾让属下秘密派人在下头的小山包上挖了一个洞，那里能够完美避开城楼上的人，有什么动作不会被发现……”
听了这小队长的话，张清成也感觉到心头一凉。
这种事情居然都不提前通报，这小队长实在是觉得自己活得时间太长了吧……
下一秒，秦长越手里的刀就往前推了推。
“前几日本将排查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为何隐瞒不报！”
“将军！属下只是……只是觉得可能不要紧啊……”
那小队长瘫软成烂泥，哭得直不起身来。
他其实只是想着，毕竟郑自成才是统领了玉门关多年的人，自己要是轻易把郑自成给出卖了，万一郑自成回来了，可要怎么办。
秦长越如何看不穿他的心思？
“带下去！直接杀了！”
“将军！”
那小队长瞬间倒在地上，秦长越看他的时候，眼底冰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也就不介意，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