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阿越,你是军人,我也是,以后若我掌权,一定要让帝国的军人们,都过上好日子。
那时候秦长越看着他笑,只觉得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不能不相信。
很久很久以后,秦长越才懂了,这世上有些男人,他们许诺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可他们也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到底要怎么样,让自己的诺言成真。
他们是真的许诺,也是真的骗人。
真的到,在许下诺言的那一刻,他们连自己都相信了。
但是秦长越想着,无论如何,楚天阔也是在疆场上刀尖舔血过来的,他该知道这么一丁点饷银对一个士兵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
秦长越早知道楚天阔丧尽天良,却没想到他竟然泯灭人性到这般地步。
“但是……”张清成又将另外一些东西放在了秦长越的眼前,“三皇子已经把这些军饷都给补上了。”
“补上了?”
秦长越狠狠蹙眉,不懂楚天阔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天阔换的那些散碎银两,就是用来补这些军饷的亏空的。
“那些银票呢?”
用自己的婚姻换来了几十万两的银票,楚天阔绝对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尚未查清。”
张清成也很奇怪,可是不管他怎么查,都没有查到赵家那批银票的兑换记录。
不光是京城,就连周边的郡县,也都没有。
但是楚国如斯大,城镇数不胜数,要想一个一个查过去,实在是太难了。
可也有一点,不是每个边陲小镇,都能消化得了这么多银票的。
只是要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一定要查出来。”秦长越狠狠蹙眉。
“还有一件事,”张清成有几分犹豫,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将军还记得,先前曾经在街上遇见过的那个人吗?”
“李进达?”
秦长越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这个人。
他是张清成的同乡,本该死在了关山之战里。
张清成点头,“前几天,属下又看见他了。”
先前张清成说他看得不真切,秦长越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关山之战,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不该忽然冒出来才是。
“他在和一个人说话,被属下远远撞见,然后他就跑了,虽然这一次也没有看清脸,但是属下确定,那个人就是李进达。”
张清成和李进达,小的时候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后来他家里出了一点事情,这才辗转到了秦府,一直就跟在秦长越的身边,随着秦长越一道长大。
李进达当兵要比张清成晚一些,但是二人是同乡,又都在秦家做事,所以也格外亲近几分。
那时候,李进达跟在秦长越的大伯身边,肯吃苦,又很有胆量,没几年,便步步高升。
按理来说,李进达的未来,要比张清成坦荡许多。
张清成没什么抱负,只想一直跟在秦长越的身边,但是李进达出了家乡以后,看了这么广阔的天地,却有了一番宏伟的梦想。
秦家给了他一个平台,秦长越的大伯秦起更是他的伯乐,李进达对秦起,对秦家,可谓是忠心耿耿。
但是天妒英才,关山之战,除了奉命偷袭的秦长越,和恰巧出去打探消息的楚天阔,剩下的所有人,都没有走出来。
李进达也在其中。
但是按理来说,李进达对秦起那般效忠,对秦家又是一派感激,他若是还活着,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来秦家?
退一万步说,他怎么可能会对秦长安不利,那可是秦起的亲生儿子啊!
但是张清成看得分明。
他与李进达认识那么多年,李进达的行为举止,他再熟悉不过。
秦长越忽然又想起,前一段时间,楚凤歌问自己的话。
为什么,楚凤歌会对关山之战那么感兴趣。
难道说,当年的事情,还有隐情?
李进达还活着,那么其余的人呢?
秦长越的眼皮跳了跳。
大伯伯,还有父亲,是不是都还能……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那一刻,秦长越的心里忽然就有了几分希冀。
现在整个秦家的担子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她不敢懦弱,也不敢倒下。
但是如果,如果大伯伯和父亲还能回来,她是不是偶尔,也能软弱一下?
她实在是太累了……
秦长越以手掩面,深呼吸了几口气。
关山之战,除了秦家,还有一个楚天阔……
可是后来,秦长越也问过楚天阔,楚天阔只说,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当时,他也不在营地。
骤然失去父亲对秦长越的打击很大,她也一直不愿意回想起这件事。
那段时间,若不是楚天阔陪着,想来她也很难走出来。
可要是没有关山之战,没有这么大的打击,她也未必会颓废至斯,也不会把楚天阔看成是自己唯一的救赎,以至于后来,不管楚天阔说什么,她都相信,将整颗心都放在了他那里,一心为了他而奋斗。
到最后,换了一场血腥的大梦。
“去查,”秦长越声音阴沉,“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查出来。”
秦长越相信,当年的关山之战,一定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而只要找到了李进达,就能把这些事情,全部都弄清楚。
张清成点头。
“对了将军,今天下午,太子殿下派人送了这个过来。”
秦长越打开来看了一眼,尔后蹙眉,“请柬?”
“说是皇上让太子殿下赶紧定下来终身大事,但是太子殿下不想选妃,实在尴尬,便找了个由头,办了个宴会,将京中适龄的公子小姐都叫到了一处去,大家一起饮茶宴会,交流情感,除了太子殿下以外,其他的人,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张清成说着,还看了秦长越一眼。
秦长越也懂了他的意思。
秦长越如今已经十六岁了。
虽然还不到弱冠年纪,不急着娶妻,但是像她这么大的公子哥,大多房里都有人了,有的还不止一个。
前些年她还可以借口说自己常年征兵在外,找了人也是守活寡,可是小叔叔新丧,边关近来也还算是太平,她应该是要在京城待一些时日的。
虽然这个宴会主要是为了楚天盛和楚凤歌,但是秦长越,也该好好打算起来了。
但是这个女人,一定要细细斟酌才行。
若是娶了回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实在是头疼……
秦长越又揉了揉额角。
母亲的家里和秦家颇有几分水火不容的意思,所以当年父亲和母亲在一块儿的时候,母亲的家里人都是不同意的。
但是母亲执意如此,星点嫁妆都没有,就这么进了秦家。
虽然父亲对母亲极尽宠爱,彩礼也是一分不少地送了过去,可是母亲的家里人,却还是不愿意和母亲来往。
母亲心中抑郁,身子一直不好,生下自己以后就撒手人寰。
这么多年来,自己和母亲的家里人也都没有什么来往,秦家如今人丁单薄成这般样子,出了事的时候,也不见他们来帮一帮。
若是关系好的话,自己还可以找个表妹来顶一顶……
但是现在想这些也都没什么用。
“将军,那个苏小姐,不是一直倾心于您吗?”
苏婉柔,苏家嫡女。
她倒的确是一直倾心于自己,但是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把苏家的嫡女娶回来?
更别说她还是苏家唯一的女儿,极尽宠爱,秦长越可不喜欢哄什么小公主。
“将军,您还去吗?”
看着秦长越这般头疼,张清成便问了一句。
“去,怎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