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机场之后，我便去领了登机牌，但是过安检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粥属于液体。我解释了很久，告诉工作人员，这个粥做的很稠，已经接近固态，然后又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这才得以过安检。
夜里四点半的时候，飞机准时起飞，我挺累的，所以一路从大理睡到了上海，等飞机落地的时候，上海的天已经亮透了，整个城市就像一台巨大的机器，进入到了运转的状态中，尽管还没有去市区，但我已经想象到了小摊小贩们走街串巷的场景，还有那些坐在车里等待绿灯放行的人们……这些虽然都不是上海所独有的，但也很能代表上海的特色。
我没有急着和杨思思联系，而是去洗手间，狠狠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我想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
我大概知道杨思思的家在哪里，叫到出租车之后，含糊着和司机说了一个位置，这才给杨思思发了一条信息。
“你住哪儿，给我一个详细的地址，我给你寄点东西。”
一个车流量比较大的路口，车子已经被堵了十分钟，可杨思思还是没有回复信息。
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充斥着我，我又给杨思思打了一个电话，结果让人感到沮丧，她已经关掉了手机。这有两种可能，要么她还在睡；要么，已经上了飞机。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杨思思并没有睡觉会关手机的习惯。
……
八点二十分，我在杨思思家的附近下了车，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无处可去的惆怅感，尤其是这种靠近郊外的别墅区，少有车辆往来，想找一些陌生的面孔来解解闷，都挺奢侈的，更别提有什么可以休息的酒店或者宾馆了。
不过，我倒没有那么失落，大概是因为来之前，就已经有了不能见面的心理准备，但遗憾多少还是有一点，毕竟这是认识以来，第一次为了杨思思来上海，可最后却扑了个空。
我就这么拎着保温盒，在刺眼的阳光下往路的尽头走着，然后又在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心中也渐渐不抱有期待。
可是，大理、上海相隔这么远，我真不想白跑一趟，便琢磨着待会儿要去哪里走走……最起码能给自己后面想做的事业，找点思路；在上海找思路是对的，因为这里有很多行业都处在全国比较领先的位置，所以也就非常具有参考价值。
对，除了上海，距离比较近的杭州也可以走一趟，杭州的几个高新科技园，也有很多项目，是值得借鉴和学习的。
这么一想，我也就更加释怀了。
……
准备离开这个别墅区前，我接到了妮可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她向我问道：“米高，你昨天夜里是不是用厨房了？”
“用了，怎么了？”
“你把盐放哪儿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你再去买一袋吧，我给用完了，袋子里也没剩下多少。”
“你做什么吃了？用这么多盐，不怕齁死啊！”
“皮蛋瘦肉粥嘛，真没用你多少盐，正好就剩那么一点。”
妮可笑：“你不是做给自己吃的吧？这粥想要做好，可得花不少心思的。”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花心思给自己做点吃的，怎么了？”
“你大夜里起来做皮蛋瘦肉粥，葱花、姜丝，香菜，一样没少放……你觉得你是一个能对自己这么细致的男人吗？”
女人的洞察能力让我心生畏惧，我感叹着回道：“老天爷给了你这么好的天赋，不用来干侦探，真是可惜了！”
“哈哈……我对做侦探没兴趣，我只愿意把这样的天赋，用来对付一个心怀鬼胎的男人……说吧，到底是给谁做的。”
“你希望我是给谁做的？”
“你可真鬼！我就是单纯好奇，绝对不带任何立场！”
我笑了笑，然后实话对她说道：“你不带立场就好……这份皮蛋瘦肉粥，我是给思思做的，然后连夜坐飞机送到了上海，但是没遇到她人，这会儿正在她们家小区外面转着呢。”
“你没有开玩笑？”
“如果你听过一句话叫人心换人心，你一定不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稍稍停了停，我又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她的感情，可有时候，真的特别想为她做点儿什么。”
“你对她有心动的感觉了？”
我在一阵沉默之后，回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心动有关……只是回想起在一起的这些年，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就感觉身边不能少了这个人，她总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最实用的帮助，所以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去忽略她的心情，或者有意无意的去伤害她……有时候，我也会想：干嘛总是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去撕心裂肺的活着，却忽略了身边真正给了我温暖的那一个？……这不值得，真的……”
妮可沉默。
我又问道：“妮可，当我会这么想的时候，是不是也表示，我看待感情这件事情的态度，变得更加成熟了？”
妮可终于回道：“可以说是成熟了，也可以说你是在逃避……很多事情的性质，其实也就是一念之差。”
“不管了，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
“如果你真的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活在当下，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但就你去上海这件事情，我倒不觉得有什么错，因为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和陆佳结婚的前提，是在她回来前，你们双方都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这个时候的你，不需要对任何人有负罪感，你还有自己的空间，去选择对的那个人。”
“呵呵，可谁是对的那个人呢？”
“问你自己啊……你不能一直这么糊涂着。”
我点上了一支烟，然后对着在上海很难见到的蓝天白云失了神。
我好像并不是为了得到谁，才来上海的。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忽然特别想见到杨思思，然后将这一份精心做出来的粥送到她手上……我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她能当着我的面吃完，再给我一个笑脸，就足够了。
想必，她也会很满足……而这就是我们之间，最最简单的相处方式。
可惜的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实在是差了点，大概在我飞上海的时候，她也搭上了去国外的航班，我们就这么错过了……也让我变成了一个与上海这座城市无法产生关联的游人，然后在这里感受着孤独。
我是挺孤独的，要不然也不会在电话里和妮可去探讨所谓爱情的意义，在我看来，这是最不值得去探讨的话题。
因为每个人对爱情的理解都不尽相同，而搞明白自己的内心所想，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见杨思思一面，而不是让我们之间的情感，被所谓缘分左右。
结束了和妮可的对话，我忽然不想那么快离开杨思思所住的这个小区了，我想在这里等等，也许她并没有走，只是突然有了睡觉关手机的习惯。
只在树荫底下坐了一会儿，气温便开始节节攀升，然后整个人就像是浸泡在夏天的燥热中，哪怕坐着不动，后背和面门上也开始出了汗。
我怕粥会馊，便打开了保温盒的盖子，让其通风。
可夏天的天气对食物实在是太有破坏力了，没过一会儿，便感觉粥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再闻闻气味，已经不像刚做时那么正了。
也就是在我将这一盒粥倒进垃圾箱的时候，心里才真正有了难受的感觉。
不说熬夜做出来的艰辛，只是在机场厚着脸皮和工作人员解释，就已经很挑战我的情绪了，因为我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我讨厌那种放低姿态的请求，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可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让人感到遗憾的结果。
即便如此，我对杨思思也没有怨气，因为要制造惊喜，是我的意愿，最后没能成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
快要九点半的时候，我放弃了等待，然后跟随路过的出租车去了市区。
我找到一间宾馆住了下来，我太累了，一沾着床，就天昏地暗的睡了过去。
后来，是被陈进打来的电话给吵醒的。
我在迷糊的状态中接通，他挺急切地向我问道：“你在哪儿呢，都两天没见着你人了！”
“没那么夸张吧，昨天早上还一起吃了饭。”
“可不就两天了嘛，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我揉了揉有点疼的脑袋，然后拉开窗帘看了看，只见一轮硕大的夕阳正挂在对面的两栋高楼之间，像爬虫一样堵在路上的汽车，则充满了打道回府的急迫感。
要不了多久，这座城市又会上演一出万家灯火的温情戏，可那些落了单的人呢？想必会比白天更加心碎，就像此刻的我，特别想吃一口热饭，却只能从饭店的厨房里做出来，在这座城市里，我既没有家，也没有一个能为我做饭的女人。
我终于开口对陈进说道：“我是白天黑夜过颠倒了，这会儿刚睡醒……你有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和你聊聊……”
说到这里，陈进咂了咂嘴，又说道：“我现在特别紧张，我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儿，跟咱们在九隆居创业的时候相比，真的差太远了……我就是想问问，你那边想好做什么事情没……我事先声明，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鞍前马后，听你调遣！”
我笑了笑，回道：“你天天花天酒地，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快，我就问问，你能有什么危机感？”
“你要是挤兑我，我可跟你急眼了啊！”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陈进又用一种挺认真的语气对我说道：“你以为那些能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就不现实了吗？……我现在是坐吃山空的状态，马上连混酒吧的钱都没有了，还怎么让别人和我愉快的玩耍？！”
我骂道：“一年了，你他妈真是越活越倒退……亏你名字里面还有个进字，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思想觉悟给进步一下，就冲你现在这操行，别说是我米高，就算是中国首富来了，他也救不了你！”
我这话说的是够难听了，但陈进也不急，他笑着回道：“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我骨子里面还是渴望进步，渴望奋斗的，我也不希望我的人生，就活在乱搞男女关系这个层面上，我有更大的抱负，真的！”
“你要是能一个月不过性生活，我他妈就信你。”
“成啊，你搬过来和我住，我随时随地，接受你的监督。”
我倍感无语，半晌才对他说道：“咱别把话题扯远了，说正事儿……我现在人就在上海，准备先在这边待两天，然后再去杭州看看，我一直都把咱们二次创业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才来这些发达城市考察学习，有需要沟通的地方，我随时打电话和你说。”
“我日……你是和杨思思一起回上海的吧？”
“你看待问题的时候，为什么老是抓不着重点呢？”
陈进不理会我的抱怨，却带着揣测说道：“我觉得你俩之间肯定有情况……要是放在以前，你出去做考察，不把我带上，这事儿可能吗？”
我心情不佳，也懒得和他废话，便回道：“我真不知道，你们眼巴巴的看着我，都他妈是为了在等什么结果……你要是真觉得我和杨思思之间有点什么，你尽管放大了思维去想……你说什么，我都承认，不承认是孙子！”
“你看你，三句话说不到，又撂脸色给我看……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不光关心你的事业，还操心你的生活，你到哪儿再去找一个，我这样的朋友兼战友……”
我在陈进的絮絮叨叨中挂断了电话，可半天都还有苍蝇迎头绕的感觉，这哥们儿也真是绝了，他要是能把泡妞的智慧分一半到事业上，我都不至于这么操心！
……
点上一支烟，站在窗户口，俯视着这座城市，只觉得夕阳的光线又弱了一分，倒是霓虹灯，不约而同的亮了好大一片儿，而我现在所看到的，就是夜晚来临前的上海，温情中透着绝情。
眯着眼睛，重吸了一口烟，我终于打开了微信，上面有一条杨思思发来的微信，是针对我早上那条信息而给的回复。
她说：“你要给我寄什么东西啊？……我昨天到了上海，就直接飞美国了。要不，你等我回来再寄吧，现在寄过来，我也收不到。”
我反复看了两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失误，我以为杨思思会在上海休整一天才出发，没想到，她压根没让自己喘口气，就直接飞了美国。
还有比这个更能让人感动的吗？
没有了，她真的是在透支自己，去大理陪我吃了这顿早饭。
就在这一刻，我莫名又想起了她的笑容，和那些在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我心里的麦田，好像被举起的镰刀，给一点点收割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像她这样玩了命的陪着我了！
所以，于我而言，这是一个多好的姑娘啊！
轻轻将口中的烟吐出，我又对着酒店对面的巨型广告牌失了一会儿神，但是精神层面的探索，却一直没有停止；我生平第一次，将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几个女人进行了对比。
以前，我是很不愿意这么比较的，因为知道自己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也了解自己想和什么样的女人共度一生。
而此刻，我坚守的某些信念却出现了松动。
我不愿意对这种松动做出评价，但这种松动却足以改变我，让我变成另外一个男人。
……
又站了片刻之后，我终于看了看杨思思给我发信息的时间，正好过去了整五个小时。
再三犹豫之后，我选择了不回复信息；一来，我不想打扰她休息；二来，美国实在是太远了，而她又身负重任，如果让她知道我就在上海，那种想回来，却又回不来的感觉，一定会让她很难受。
再想想，这大概就是我和曹小北等人不一样的地方了，和他们相比，我的身上少了一份激情，但却更愿意站在杨思思的角度去为她考虑。
……
走出宾馆，我一边在街头晃荡，一边被无聊折磨着……
我是想把在上海工作的戴强，以及那个表妹约出来吃个饭；可一想到，他们一个是叶芷的人，一个是简子涵的人，我就打消了念头。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也挺无情的，因为自从叶芷回来，我明里暗里，都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也说了不少无情的话，可是她曾经对我的好，却延续至今。
就说戴强和那个表妹，如果没有叶芷的帮助，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成绩；尤其是戴强，一直被重用，如果说，没有我的原因，实在是有点自欺欺人。
可正因为如此，我心里便更加难过……
我知道，曾经的叶芷是真的爱我，并因此爱屋及乌，让我的家人也跟着受到照顾。
如果说，爱也有高低之分的话，叶芷的爱，给的很高……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这样。
……
基于这样的心情，我主动拨打了戴强的电话，如果他有时间的话，就约他出来一起吃个饭，未必要聊叶芷，但一定得弥补这一年多来，缺失掉的亲情。
电话那头的戴强，似乎很忙碌，他语气急切的问道：“喂，哪位？”
“你哥。”
他愣了一下，又猛然说道：“哥？……我去，我不是在做梦吧？……你这一年都没消息，我问姨妈，姨妈也不说……我真的都快把你当失踪人口了！”
我笑了笑，回道：“这不回来了嘛，而且我人现在就在上海，你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
“不行，现在真的出不去，我手上有个报表，必须要在十点半之前做完，做不完要问责的！”
“那你先忙吧。”
“你明天不走的话，我请你吃饭，我明天下午有半天假。”
戴强这么说的时候，我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他似乎进了一个有私密性的办公室；果不其然，他又压低声音对我说道：“你肯定已经知道嫂子回来的事情了吧？……她重新管理集团，有一个星期了，听说，早前一个月就回来了，但没有公开露过面。”
“嗯，我是和你差不多时间知道的……但是你以后别在当着我的面，嫂子前，嫂子后的喊了……我听着别扭！”
“怎么了嘛？”
“你是真傻，还是和我装傻？”
“我真不是傻，我就是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但是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消息，透露一点给你。”
说到这里，戴强的声音压的更低了：“哥，你知道吧……集团里面有传闻，当时嫂子在泰国遇到的那事儿，很可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这一年多来，嫂子一直在等机会……虽然这消息没有被证实，但是一定会有结果的……你且看着吧，如果这个事情是真的，要不了多久，那个对嫂子下黑手的人，就会浮出水面，因为嫂子既然能回来，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跟你说，集团越大，内部矛盾就越吓人，我现在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我无法去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只觉得心一颤、一颤，跳的很厉害，半晌才对戴强说道：“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好好回想一遍，你觉得你自己能信吗？”
“哥……你真别不信，你没有在这样的集团里工作过，这里面的利益关系，真的是黑到吓人！”
我反驳：“那它也是传言，谁能证实？”
戴强耐着性子回道：“要是别人，我肯定不会多嘴说这个事儿……但是你不一样，你最起码得对嫂子的这一年多，存一点敬畏之心……我跟你说，就算你今天不给我打这个电话，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要到你的电话号码，然后和你聊聊这件事情……我知道，你肯定会恨嫂子，恨她让你受了一年的苦，但也请你想想……嫂子对我已经这么好，处处照顾……要不是不得已，她又怎么忍心伤害你？”
一阵时间极其长的沉默之后，我终于低声回道：“戴强，你听好了……不管是她伤害了我，还是我伤害了她……我都已经把这些过往看淡了……我给你打电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咱们兄弟之间，这么久没见过面，一起吃个饭……你要是没时间，咱们就下次再约。”
“哥……”
“你十点半还要交报表……不说了。”
不等戴强再开口，我便主动挂掉了电话。
……
还是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但心情已经不再是刚出门时那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去想了很多和叶芷有关的事情。
我不说谎，直至此刻想起来，在观景台偶遇她的那个场景，我都依然有心动的感觉。
这让我感到痛苦，我想有那么一杯可以让我失去部分记忆的忘情水，然后一口喝下。
……
就在我又一次迷失自我的时候，远在美国的杨思思，给我打来了电话，大概是因为一直没有等到我的回信，又或者，真的是很好奇，我会寄什么东西给她。
我接通了杨思思的电话，同时，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我想让自己平静一些，因为待会儿的谈话中，我一定会对杨思思撒一点谎，我只有先让自己平静下来，才会把每一个谎，都编造的滴水不漏。
深吸了一口烟，我笑着向杨思思问道：“睡醒了？”
“你既然知道我刚刚在睡觉，肯定就已经看到了我给你发的信息，那你干嘛不给我回信息啊？”
“我这不是怕吵到你睡觉嘛……你也是够累的，到上海没让自己喘口气，又直接飞了美国！”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赶紧告诉我，你要给我寄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往矗立在远方的楼群看了看，不出意外，我又看到了无数条变幻莫测的光线，也看见了千万个窗口，安然的镶嵌在高楼之上，一动不动。
而这种动静结合后的状态，就是我现在的心情，看似波澜不惊，却又暗藏汹涌。
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我终于开口对杨思思说道：“松茸上市了，想给你寄点松茸。”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松茸呢！”
“记住一个人喜欢吃什么，并不难……我还记得你喜欢吃皮蛋瘦肉粥，那时候住在山水间，外面有个老字号粥店，你老喜欢去那儿买粥吃，我遇到过好几次。”
“你是想用回忆杀死我啊？”
杨思思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点哽咽，想必是把在山水间住着的那段日子，当成是人生中一段美好的回忆了。
不仅是她，我也把山水间当成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福地，我在那里结识了聂铛铛的爸爸，也正是因为有了老聂，我才能顺利在九隆居那个地方做了一番事业，他是我的贵人。
而比幸运更值得去记忆的，是那种悠哉、悠哉的小日子，我会在无聊的时候，去篮球场打一会儿篮球；痛苦的时候，就坐在能看到苍山的地方，点一支烟，然后在仰望苍山的同时，也把自己的痛苦和得失看轻。
这种时光大概不会再有了，想起来，我也很惆怅。
我终于开口对杨思思说道：“只有现在过得不好的人，才会被回忆杀死……可你明明比以前过得更好，就别和我矫情了！”
“我有没有以前过得好，不用你说……”
我笑了笑，回道：“好不好，都没关系……你要是真喜欢在大理生活的那段日子，那我就把能代表大理的特产，一股脑儿的往你家寄，让你在上海，也能过上原汁原味的大理生活。”
“别哄我开心了，你能把人民路寄过来吗？还有山水间的篮球场，苍山洱海，我都要！”
“你要是这么贪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但松茸可以给你先寄过去。”
杨思思这才收起了谈笑心，然后将详细的地址告诉了我……可是我却陷入到了一种道不清，也说不明的失落感中，我来上海明明是为了见她，可又不得已编出了一个送松茸的谎言来，其实我最想送给她的，不是什么松茸，而是这颗我想对她好的心。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又转移了话题对杨思思说道：“对了，鱼头昨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要租你那套别墅，你俩已经聊过了，是吧？”
“嗯，他要是能接受我开的价格，你就把钥匙给他吧。”
“你是缺钱花，还是怎么着了？”
“有钱不赚，是傻子！”
杨思思的解释，显然不能让我信服，她要真有这样的想法，也就不会在之前，把这套别墅闲置了这么久，但这是她的资产，她有绝对的支配权，所以，我也不好多给意见，我只是对她说道：“你要的房租太高了，如果诚心想租，2万块钱左右比较合理。”
“我就是这个价格，他要嫌贵，可以不租。”
“成嘛，你要觉得合适，他也觉得合理，那我就替你们把这事儿给办了。”
杨思思沉默了片刻之后，又低声问道：“你真不打算住在我那边吗？”
“真的住不到你那边了，我在苍山一墅那边又买了一套房子，再过一个月就能交房，拎包入住。”
“……挺为你高兴的，终于在大理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
我笑了笑，回道：“等房子拿到手后，我把朋友们都约出来庆祝一下，到时候你也来吧。”
“我不，你答应过我，要来上海找我的，你要是不把这个承诺先兑现了，我永远都不去大理！”
“会去上海的，一定会去的。”
……
结束了和杨思思的通话，我没有在继续往前走，我就坐在街头的长椅上，又点上了一支烟；这一刻，我不用看镜子，都知道自己的两眼，是多么没有光彩。
我挺烦自己的，至少很烦这一刻的自己，因为我怕孤独，可偏偏这些孤独又都是自己找来的。
一支烟抽完，我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于是又想到了身在上海的另一个女人；如果，戴强刚刚透露给我的消息，具有一定的可靠性，那她现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况，而失联的这一年多，她又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真的无法去感同身受，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条件去渗透到那些黑幕中，去看清她的委屈和无奈。
当然，也有可能是戴强在胡说八道……要说，有时候站在不一样的立场，去看我这个弟弟，也真是挺不喜欢他的！我总觉得，他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带有很鲜明的目的性……他似乎很想靠住叶芷这棵大树，然后在滨江集团站稳脚跟，所以每次说起我和叶芷之间的事情，他都掺杂着很强烈的个人情绪。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我心中，他就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小城青年，可是一旦融入到上海这个大染坊中，还是被上了色。
他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骑着三轮车，沿街去卖卤味。
……
按灭掉手上的香烟，我又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继续向下一个路口走着……
于我而言，上海的夜晚是深邃的，我想在千万盏路灯中挑一个最明亮的，我就沿着它给的光线走，也许是去寻找自我，也许寻找生命的真谛……也或者，仅仅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心头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