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桃拢紧衣衫,光脚走到桌前,兴奋地搓着双手,把玉件儿抓在手里。对灵气的渴望,让她下意识忽略了某些尴尬的地方。
她吸收着藏纳在古玉中的灵气,并没有注意到暮泽的情绪变化。
暮泽坐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等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重重幔帐遮住视野,他不看不清苏忆桃究竟在做什么。
撑着被褥的手掌有些疼,包扎好的伤口也裂开了。
暮泽神情呆滞地坐在床头,干等了两刻钟,然而苏忆桃却始终不动如山地坐在桌前,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按捺不住心中煎熬,暮泽偷偷挑开幔帐,目光谨慎地看向苏忆桃。
点缀着珍珠的金丝罗裳把她衬得绝美无瑕,睫羽覆盖而下,遮住双眼,落下两点阴影。
暮泽皱了皱眉,终是抵挡不住困意,收敛眸光,蹑手蹑脚地钻进被褥里,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一夜过后,十块玉石化作浅白色齑粉消散。
黎明时分,苏忆桃气息一敛,成功突破到二品。
挥手点燃蜡烛,苏忆桃走到床侧,眼底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波动。
瘦骨嶙峋的少年虚弱地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被主人圈养起来的宠物,只能趴在她脚边摇尾乞怜。
暮泽睁眼,“妻主……”
“把地面收拾干净,起来吃早膳。”
“是。”
起床洗漱,绾好长发。
拢春端来早膳,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着探听到的消息:“殿下,东宫出事儿了。”
“说。”
“太女昨夜噩梦连连,据说是成芳姑姑化作厉鬼索命去了。”
“东宫被她闹得鸡飞狗跳,若不是禁军统领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喝着暮泽喂的燕窝粥,苏忆桃眉眼带笑,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多留意点东宫的动向。”
“是。”
早膳过后,皇帝召见了苏忆桃。暮泽取出纸笔,一笔一划写着她的名字,仿佛要把这几个字深深地刻进心里。
红墙青瓦,雪覆宫城。
梧桐宫内,苏忆桃拱手行礼,“儿臣给母皇、父君请安。”
“听说你送了几盏人皮灯笼给你长姐,害她陷入梦魇,不能安眠?”岁月的风霜在苏胜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炯炯有神的双眼带着凌厉的光,不怒自威的帝王威严,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在她脚下。
但苏忆桃她是人吗?
答案当然不是!
“儿臣只是觉得那些灯笼光滑透亮,甚是好看,才将它赠与长姐……是儿臣疏忽,未曾想到长姐如此胆小。”
没有几千年的道行,识不破灯笼上的咒术,苏忆桃顺理成章地把罪过推给苏碎月的胆小怯懦。
头戴凤冠的凤君谭经敢怒不敢言,只能阴阳怪气地说,“年关佳节,你怎能送这种东西给月儿?”
苏忆桃嘴角带着哂笑,“父君也认为长姐胆小吗?”
“够了!”
苏胜愤怒地拍着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别在宫里弄这些污秽东西!”
苏忆桃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儿臣遵旨。”
“听说最近,你把一个狐媚子男人收进房里?”
“宠物罢了。”
“最好如此!”苏胜蹙着眉头,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池暝皇女的生父乃是苏胜侧室,名唤桃暝,容貌绝美,武艺无双。
当年苏胜举兵谋反,被偷袭的军队逼入绝境,生死关头,桃暝替她挡下一根毒箭,死无葬身之地。苏胜称帝后始终记着他的恩情,这便是池暝皇女嚣张跋扈,却又受尽宠爱的缘故。
……
暮泽端坐案前,一遍遍抄写着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字迹逐渐变得端正,就如同他此时的坐姿一般。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窜进宫殿,暮泽写字的手微微停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他疑惑地看向来人,是个面容稚嫩的宫女。
小希压低声音,“大皇子殿下!”
听到这句话的暮泽如遭雷击,整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瞬息过后,暮泽的脸色骤然变得阴鸷狠厉,拔下木簪抵住小希的喉咙。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休要胡言乱语!”
“殿下……”即使被刻意磨尖的木簪抵住喉咙,小希眼里依然没有丝毫畏惧。
“殿下是祝皇遗孤,我们这些前朝旧人,愿为殿下开路。”
“朝堂局势混乱,请殿下务必再撑些时日,我们一定会帮您摆脱困境……”
短短几天,连续被两人识破身份,暮泽难免有些心神恍惚。他收回发簪,用手臂撑着书案,久久没有言语。
“出去!”
“殿……是。”
小希见他有所顾虑,也没有继续纠缠,叩首三拜,消失在暮泽的视线里。
人皮之下,其心难辨。此人来历不明,暮泽不可能与她有过多的牵扯,至少现在不行。
他用笔尖沾了点儿墨,继续写着苏忆桃的名字,只不过字迹显然没有先前工整。
苏忆桃回到绶安宫,远远瞥了一眼正在摘梅花的小希,随后才优哉游哉地回到寝殿。
被她冰冷的眸光一扫,小希顿时感觉汗毛倒竖,仿佛被死神盯住,动弹不得。
暮泽将厚厚的一叠宣纸递过来,“妻主,我写完了。”
苏忆桃随意地翻看了几张,字迹端正,毫不潦草。相较昨日,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不愧是紫微帝星,学习能力就是强。
卷起宣纸,绑上红绳,锁在暗格里。
如墨长发斜披在肩侧,一根天青色发带松松垮垮地绑在头发后面,清冷中带着妩媚。
“陛下可有责罚妻主?”
“你很期待本宫被罚?”
“我只是担心妻主。”
“暮泽。”
暮泽抬眸,用清澈的,不掺杂任何邪念的眼睛看着她。
“嗯?”
苏忆桃牵着他的手,细致地给他涂药,“乖一点。”
“好。”暮泽感觉喉咙有些哑。